“她應該也不在名單上吧？”
好像只要聽說那個姜氏女也不在名單上，她便能得到什么天大的安慰，連她的兒子不在其中的痛楚，都能減輕兩分。
院子里這幾個小廝和侍女，唯有阿良一人明白，他幾乎是下意識的便領會，主母這話中的“她”，指的是誰.......
阿良神情遲疑，猶豫幾息。
最終還是閉上眼睛，認命般脫口道：“主母恕罪.......姜女郎是第二名。”
第二名？！
霍大夫人終于再也承受不住，兩眼一翻，渾身僵直，直挺挺的往后倒去.......
最后不省人事前，還顫抖著雙唇不停的重復喃喃道：“我兒......我兒啊.......”
直到聽到阿良驚慌失措的聲音，“主母別急，別急，阿良立馬去打探郎君的消息！”
這位霍大夫人，才終于徹底失去意識。
眼看著主母不省人事，郎君又沒有消息，院子里慌作一團，阿良真叫一個急得團團轉。
當即也顧不得什么了，轉身就往外跑去.....
此時的清泉宮內。
霍衍舟從昨日傍晚被那個小太監領到此處，便得知太后娘娘身體乏累，已然就寢的消息，便獨自等在此處。
他就這么站著，紋絲不動，從頭一天的夜晚，站到第二天清晨。
連殿中的宮人都換了兩波崗，唯有霍衍舟還站在殿中央，沒有人告知他太后娘娘有什么指示，也沒有人讓他退下。
他神情淡淡，就這么規規矩矩的站在空蕩蕩的殿中央，沒有動過分毫，旁邊就是椅子，他也并未上前一步。
直到清晨的那一束光線，緩緩從殿外透進來，再映射到大殿中央的正前方，將整個清泉宮內都照得亮堂堂........
剛剛用完午膳的崔太后，才從后殿的方向，在一堆宮人的簇擁下，緩緩而來。
在看到殿中央直直的立著的那個身影時，這位太后娘娘還頗為有些意外。
不解出聲：“霍解元，你怎的在此處？”
霍衍舟默然伏低有些僵直的身子，垂下眼眸，緩緩拱手，提醒道：
“太后娘娘，是您昨日召見臣前來的。”
崔太后神情一怔，似乎這才想起還有這回事，恍然道：“哎，這昨日的事太多，哀家竟然將你這孩子忘了.......”
“你們怎么也不提醒哀家一句，白白讓霍解元在這殿中等這么久，該當何罪！”
她緩緩皺眉回頭，一臉不悅的問罪宮人。
周圍的幾名宮人頓時匍匐在地，一板一眼的請罪道：“........請太后娘娘恕罪。”
連著幾聲“霍解元”，而不是會元，霍衍舟如此敏銳聰慧之人，又怎么會不明白，這是崔太后的敲打之意。
他緩緩抬眸，看向前方。
平靜道：“太后娘娘恕罪，是臣聽聞您已經就寢，這才讓他們不許打擾您的清靜，臣略微等一等，不是什么要緊事.......”
崔太后聞聲回頭，神情淡淡，視線掃過旁邊的椅子，便露出一個有些責怪的笑容，
關切道：“不過你這孩子是傻的不成，怎么不坐著，就這么干站了一夜？”
霍衍舟身子筆挺，俊容出眾。
神情沒有任何埋怨，“回太后娘娘，您沒有賜坐，臣不敢有任何的僭越之舉。”
他此言一出，崔太后終于徹底展顏一笑。
她深深的看了眼前著個年輕郎君一眼，微笑著收回目光，抬腳朝正中央的尊位上走去，緩緩落座上方。
姿態雍容高貴，神情睥睨。
霍衍舟從一言一行，一舉一動，從長相到談吐，無一不合這位太后娘娘的心。
這也是她千挑萬選多年，才終于為朝霞覓到的最合適的郡馬人選。
殿中安靜了好一會兒。
四周的金爐吐霧，沉水香幽然浮動。
崔太后的目光靜靜的打量著，殿中央一言不發，恭順垂首的霍衍舟，終于再次開口：
“想必你已經看到新的錄取名單了，少了許多人，你可知是因為什么？”
霍衍舟垂眸回答：“因為他們膽敢勾結九方氏舞弊，觸怒太后和陛下。”
崔太后聞言一笑，“你倒是直接。”
“不過你現下心中應當很委屈，明明你沒有舞弊，也沒有串通九方氏，為何你的會元卻沒有了.......”
霍衍舟聲音沒有一絲波動，“太后娘娘行事，自然有您的道理，臣不敢委屈。”
只是不敢，卻并不是沒有。
上方的崔太后輕笑一聲，緩聲道：“你的委屈，哀家都明白......不過誰叫你運道不好。”
她下令，將所有在策論中贊揚鬼神之說的試卷，統統都黜落，偏巧，她親手挑中的這位郡馬，便在其中。
也是他命運不濟，她總不能單饒他一人，否則人人都知道她這個太后徇私，他即使高中，怕也要受幾分質疑。
崔太后一聲嘆息，輕描淡寫就決定了霍衍舟接下來的命運。
“今年不是你高中的好時機........”
“這也是沒法子的事，正好，你與朝霞的婚事在即，你就在盛京好好的準備成親之事，下一次再考吧。”
下一次再考.......
殿中靜立的霍衍舟身形微不可察的一動，沉默了好一會兒，他都沒有任何動靜。
什么運道不好、準備婚事，他都恍若未聞，他腦子里只不停回響那句：下一次再考。
下一次，就是三年后.......
上方的崔太后半晌沒有聽到他的回應，眉頭逐漸皺起，帶著不滿的聲音便緊跟著響起：
“怎么，心里還有委屈？”
霍衍舟眸光一暗，抬手行禮：“臣不敢，旁人都還不知道有沒有下一次，唯有臣能有此寬待，深知都是多虧娘娘庇佑.......”
“臣霍衍舟，多謝太后娘娘大恩！”
上方的崔太后神情不明，揮了揮手：“好了，你也站了許久，回去吧。”
看到他恭敬告退，有些僵硬的轉身，她忽地開口問道：“......你可看過那份觀風題？”
霍衍舟正要離去的身形霎時一滯。
他緩緩回頭，沒有一絲猶豫的說道：“不敢欺瞞太后，臣其實看過......”
崔太后眉心松開，微微一笑道：
“只是你并不知其中關鍵，是你身邊那個叫左世才的，他曾和九方家的人串通得到過一份，拿給你看過，對嗎？”
霍衍舟心下一動，面無波瀾的點頭。
“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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