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會兒熱鬧起來,可就不好走了。”
聽說是衙門的大人們要回來了。
前方席面上還在強塞的這些百姓頓時急了,不少人一臉驚慌,瞬間加快動作,紛紛抓起桌上的飯菜就往兜里放.......
有人脫下破衣爛衫來裝,有人直接用手捧,甚至有人匆忙的往嘴里塞了一口肉菜后,就著急忙慌的奪門而出,撒丫子跑了。
只剩下一片凌亂,滿目狼藉。
看到不少人離開,姜如初剛要收回視線。
這時,慌亂的人群中卻又有人朝她走來,正是今日施粥鋪上,那位被姜如初塞了兩個饅頭的婦人,此時她正遲疑的望著這個方向。
猶豫再三,似乎終于還是決定上前。
這婦人有些膽怯的走到近前,神情局促的開口:“大人,前些日子聽聞關于您的傳言,今日親眼見到您,才知竟都不是真的......”
“小婦人萬分感激.......”
她語氣哽咽的直搓手,似乎笨嘴拙舌的,不知到底該說什么才好,只能不停的抹淚。
姜如初看她懷里和袖口都塞得滿滿當當的,心知她肯定是為自已的孩子帶的,當即開口催促道:“不必多言,趕緊回吧。”
“你家中的孩子,還等著你呢。”
這婦人便趕忙抹了抹淚,連聲點頭答應了,最后看了她一眼,便匆忙往外而去。
姜如初看著這些驚慌失措的背影徹底消失在門口,這才收回視線,忍不住一嘆。
她以一已之力,又能幫到他們多少,吃了眼前這頓飽飯,下一頓卻還是要恢復以往,不過揚湯止沸,真正的改變難上加難......
姜如初回頭看向身后正嘆為觀止、一臉咂舌的看熱鬧的周靈說道:“不是餓了嗎,那里還有一桌,趕緊去墊巴兩口吧。”
見寇偉神情嚴肅,她也笑著道:
“你也去吃兩口吧,等會兒還有好一通忙活,今日都不知道還能不能吃上晚飯.......”
周靈可不客氣,她這些日子干的都是體力活,跑上跑下的,一想到自已在外面累死累活,這些官員竟還能吃上大魚大肉。
頓時就毫不猶豫的大步上前而去。
“對,寇掌書你也來吃點,真是餓死本女郎了,吃完這頓好的,下一頓都不知道要什么時候才能吃得上.......”
寇偉自然比她好得多,他們在驛站雖被當成傻子玩兒,但每日的伙食那也是不錯的,聞言他看向面前這消瘦不少的人。
斟酌著開口:“大人,你也吃點吧.......”
姜如初卻無聲的搖了搖頭,扭頭看向還在喃喃完了全完了的姚通判,“姚大人,與本按一同進來瞧瞧?”
說著,也沒有等任何回應的意思,她便率先一腳跨入了面前的這間花廳。
堂堂一縣的慶功宴能選在這個地方,這里的院子自然是寬敞無比,什么盆景、花卉、水景、石景.......自是應有盡有。
當然,今日來的大人們是何等身份,堂堂一州之尊,定然也不可能坐在外頭的院子里,跟下面的這些胥吏一起推杯換盞。
這場慶功宴真正的重頭戲,還得是眼下姜如初正要往里進的,這處花廳。
姚通判對這外頭的慶功宴怎么被毀,急歸急但也沒有拼命的架勢,可一旦有人膽敢靠近此處花廳,他可是要豁出命來阻止的。
而現下縣衙中僅剩的差役們,此刻也被都安排守在此處花廳外,可以說是嚴防死守,決計不會讓任何百姓靠近。
此刻見姜如初要進,堅守此門的差役如何敢阻攔,只能互相對視一眼,便退至兩旁。
不遠處姚溫倫聞聲一愣,抬頭看來,見她竟是要往花廳里面去,頓時大驚失色,可以說得上是瞬間跳起來。
當即大喊出聲:
“大人且慢——”隨即快步沖了過來。
后面的寇偉遲疑片刻,看了一眼遠處正在放肆吃喝的周靈,回過頭來,也跟了進去。
而此刻臉色蒼白、喘著粗氣的姚通判大喊著沖進門來,待看到正靜靜的站在堂中央,一動不動時,這才大大的松了口氣。
聽到他明顯戛然而止的聲音,正在觀賞面前這些大家名畫的姜如初無聲回頭,意味不明的打量他一眼,輕笑出聲:
“姚大人這么緊張做什么,難不成以為,本按會不知輕重的毀了這些寶貝?”
姚通判默默擦了擦額頭的汗,心道你還知道輕重?整個慶功宴都被你給毀了,要是膽大包天的敢毀了這些,也不足為奇。
緊隨其后的寇偉進門來,一眼看到這處花廳的布置的時候,也忍不住下意識愣在原地。
眼前這處花廳,地上到處擺滿了各種花卉盆景,墻上掛著無數的名家畫作,連桌子上擺放的都是各種珍奇玩物,玲瑯滿目.......
姜如初簡直目不暇接,看著眼前精貴的一切,她甚至有一瞬間的割裂之感,感覺方才院子里的那些狼吞虎咽的百姓都像假的。
感覺自已,似乎還在盛京那繁華之地。
正這時,門外匆匆跑來一個隨從。
下一瞬,正站在她身后膽戰心驚的觀察她的一舉一動的姚通判,便突然大驚出聲:“真的,大人他們已經進城了?”
姚溫倫先是一喜,可下一瞬想到眼前這一片狼藉,頓時又慌亂不已。
“這可如何是好,可如何是好........”
姜如初聞聲回頭,看向正緊張慌亂的姚通判,幽幽開口:“姚通判急什么,諸位大人們回來了,自是出門相迎就好。”
“你我二人不過請鄉親們參加了慶功宴而已,與民同樂一場,大人們即使知曉.......”
姚通判聞言頓時一急,出聲打斷:“哪里談得上是你我,明明就是姜巡按你做主的.......本官可不萬萬不敢如此行事!”
說到此處,他頓時來了些許底氣,扭頭默默的跟身邊的隨從對視一眼。
對啊,有她在這里他怕什么?反正他也是被逼無奈,等會兒一見到傅州尊和胡大人他們,他就率先上前哭訴一番.......
有這尊大佛在這里,上到知州下到縣令都得給她幾分薄面,他這個夾在中間的通判只能被逼無奈,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最多也就怪他辦事不力,報信不及......
姚通判想到這里,頓時就不焦急了,默默的眼觀鼻鼻觀心,也不吭聲了。
所以,當傅知州與胡同知抵達縣衙的那一刻,姚通判激動無比的剛要率先上前,就猛然發現旁邊竟有人搶先一步.......
待看清是姜如初的時候,他徹底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