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無反悔余地.......”
周靈張嘴本想說什么，但又被她這副嚴肅的模樣鎮住，一時只剩錯亂的呼吸聲。
齋舍的門縫里，數雙焦急的目光正偷偷的看向這邊，見狀都忍不住為周靈急得團團轉。
這周師妹，還猶豫什么，快答應啊！
對面的周御史，沉默的看著這一幕，淡淡開口：“我說過，她做什么都是一時興起，離了周氏，她怕更是一事無成。”
姜如初聞聲看去，眉頭下意識一動.......
聽到這句，周靈頓時回頭，雙眼通紅。
終于喊出今日她的第一聲反抗：“我才不是一時興起，我才不是一事無成！”
“你從小就看不上我，總訓我不成體統，我做什么你都不滿意，這一次，我就要讓你看看，我周靈離了周氏，到底行不行.......”
周靈猛然回頭，堅定的看向姜如初。
朗聲道：“姜御史，周靈愿意隨你離京，不管多少年，周靈生死不悔，絕無怨言！”
這盛京，有什么好留戀的，什么周氏貴女，她根本就不在乎........
姜如初聞言回頭，神色一正，用力點頭道：“好！你我生死不悔。”
但此時，她有些遲疑的目光，卻不由的看向身后，正準備轉身而去的周御史。
她怎么覺得，她和周靈......被人下套了？
周御史正要轉身而去，察覺到她的目光，最后回頭看來，沉默的表情什么都看不出。
淡淡開口：“姜御史，本官這逆女要跟你走，本官無話可說，也知曉攔不住，你只需記得自已說過的話.......”
最后頓了頓，他說出一句耐人尋味的話：
“但另一個.......他是他父親的一切，你帶不走。”說罷，周御史沒再往旁多看一眼。
收回視線，便抬腳走了。
聞聽此言，姜如初下意識怔在原地。
神情恍惚一瞬，緩緩看向一旁的周靈，心有所感的詢問出聲：“你父親說的是誰.......”
周靈哀傷的視線，正復雜的落在遠處離去的那個背影上，聞聲這才回頭。
恍然回神道：“.......父親，說的大概是我大堂兄吧.......聽說前些日子，他被我叔父關在家中思過反省，好似就是為.......”
說到這里，周靈下意識一頓，不再說了。
低聲道：“我許多日子沒有回去了，具體也不清楚，父親說的可能也不是大堂兄。”
她換了一個話題，“子源，你方才讓我當你的護衛武官......不是只是為了氣我父親，不是在跟我開玩笑的，對吧？”
姜如初愣然回神，抬眸對上她小心翼翼，不敢相信的雙眼，忍不住無奈一笑。
“此事怎可兒戲，大庭廣眾之下，我方才都說了此事是要呈到御前的，再無反悔余地，我怎么可能自食其言？”
周靈那顆心瞬間落地，頓時興致勃勃。
“好！子源，你既然交給我如此重擔，我絕對不會辜負你，我這就回去，好好收拾行囊，咱們這可是出遠門，不知多久才能.....”
話音未落，周靈人已經跑遠。
已經飄遠的聲音也傳來：“最重要的，還要帶上我的小紅玉，我都好久沒.......”
姜如初一眨眼功夫，她的人影就已經在大門口了，嘴里那句：不用急，還有三個月......便默默的吞了回去。
就讓她歡喜一下吧。
她無聲一笑，剛收回目光，一回頭，便對身后一堆人，那探頭看來的眼巴巴目光。
“瞧周師妹歡喜的模樣，馬上要遠行去更廣闊的天地了，是這么的高興啊.......”
說這話的，是那位喜歡用腳寫字的賈師兄，正一臉艷羨的看著周靈遠去的方向。
旁邊那位一慣神神叨叨的汪師兄。
此刻也是幽幽一聲道：“不用呆在這無趣的國子監，每日聽這些枯燥無味的課......換我，我也得歡喜得蹦起來。”
姜如初聞言忍不住失笑。
看向面前其他幾個同樣一臉向往自由模樣的師兄師姐們，微笑道：“諸位同門不必羨慕，當下還是讀書更為重要。”
“在此預祝各位，待將來有朝一日學成時，都能遠赴更廣闊的天地，一展才學，扶搖直上九萬里，瀟灑天地間！”
聽出她話里的告別之意，九齋眾人神色紛紛一正，齊齊拱手：“姜師妹，借你吉言。”
大家還是稱她師妹，這讓她心下一熱。
姜如初拱手相對，笑道：“當然，將來師妹我不管在何處，若是那時師兄師姐們學成，愿意前來投奔我，我定欣然相迎。”
能入四門學的，每一個都是才學不俗，九齋的這些同門，更是個個身有奇才，以后若愿投奔于她，她當然高興都來不及。
面前眾人聞言頓時笑起來，但將來學成后的事，誰又能在此刻下斷言，輕易承諾呢？
眾人紛紛笑而不語。
后方的畢師姐幾番欲言又止，遲疑片刻。
最終還是開口道：“姜師妹，你與我等的同窗時光不算很長，但帶給我等的感觸卻是前所未有......之前，我們.......”
聽出她的話頭，姜如初及時出聲，打斷她：“畢師姐，什么都不必說了，我都明白的，也都理解，真的......”
她微笑道：“我明白，每個人都不止是自已，身后還有家人親朋，甚至整個家族.......即使換我，我也不能無所顧忌行事。”
姜如初看向方才幾人，一笑道：
“當然，諸位，師妹我方才的話，只在我前路可期的時候算數，若是那時我窮途困頓，諸位同門可千萬不要前來。”
面前眾人聞言，紛紛神情復雜。
她的視線在人群中轉了一圈，旋即收回。
看向眼前愣住的畢師姐，囑咐道：“畢師姐，將我這番話也轉告給樊師兄和羅師姐、徐師姐她們吧，今日也沒瞧見她們......”
何止今日，可能也是不在一個齋的緣故，但自那件事過后，她許久都沒再見過樊師兄等人，她大概也明白，他們是有意在避開她。
但姜如初永遠記得，她初到四門學時，即將要去文辯迎戰，這些其他齋的，素不相識的一群師兄師姐，挺身而出的一切.......
姜如初再次拱手。
灑脫一笑，告別了神情復雜的眾同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