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瘋了……”
江文峰第一個回過神來。
他們要叫江麥野回來，是要讓江麥野聽話關掉作坊，不是給她籌錢，讓她去發展作坊的啊！
一萬塊？
江麥野怎么敢這樣向家里獅子大開口！
先不說家里能不能拿出一萬塊，就算能，這錢憑什么要給江麥野？家里的錢，大哥江武山能拿，他江文峰能拿，妹妹以棠能拿，唯獨江麥野是不配的。
榮光，沒給家里掙一點。
不聽家里的話，讓一家人丟臉，讓爸媽生氣操心，破壞了和陸家的姻親關系，一樁樁一件件，都是江麥野的過錯！
江文峰腦子一熱，不顧鄰居們都在，挽起袖子就要收拾江麥野。
江文峰動作快，江麥野更快。
她對著江文峰笑笑，趁著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沖進江家小客廳就開始瘋狂打砸。
江麥野早就瞄準了廚房門邊豎著的一根椅子腿。
一頭是光滑的，另一頭還有長長的鐵釘，用來砸東西可太順手了！
江守成的茶葉罐？
砸！
梁瑛買的工藝品大花瓶？
砸！
客廳擺著的收音機？
砸……哦，這是江奶奶以前用過的，先留著！
瓷器碎片亂濺，在眾人的驚呼聲中，客廳所有的東西都被江麥野砸了一遍，她一邊砸一邊罵：
“我就是瘋了！”
“家里有錢都不給我用，我不配是吧？”
“我和以棠不是雙胞胎嗎，她留學可以花家里錢，我搞作坊就不能花是吧？”
“一碗水端不平，當初就不該生我！！！”
被抱錯，是她的錯嗎？
不是。
她是受害者。
外省鄉下姜家對她的虐待，她從來沒想過要從江以棠身上討回來，因為江以棠和她一樣，都是命運的被動接受者。
但……她沒錯，那就是江家錯了。她不需江家的補償，也不能由著江家欺負！
責任和權利是相對的，江家若是對她好，可以對她提出要求，明明對她不好，還要打壓、傷害，憑什么？！
“住手！”
“停下，停下！”
“江家這丫頭真是瘋了……”
“哎呀，這太糟蹋東西了！快別砸了！”
江家人試圖阻撓，鄰居們也都在勸說。
江文峰要去搶江麥野手里的椅子腿兒，江麥野把椅子腿兒揮得虎虎生風，江文峰怕被鐵釘扎到，一時竟也近不了江麥野的身——
眼看著江麥野揮舞著椅子腿就要砸壞最值錢的電視機，江守成終是大怒：
“夠了！有什么話，好好說，不準再亂砸東西！”
家具和擺設不要錢買嗎？
還有電視機，那么貴，她也敢砸。
真是反了天啦！
最重要是那么多鄰居看著，江守成丟不起這個臉。家屬院對江家的議論剛剛淡一些，今天這樣一搞，江家又成了鄰居們議論的對象。連女兒都管不住，怎么在制藥廠當領導，江守成光想想都要爆炸了。
想爆炸的，何止江守成啊，梁瑛嘴唇顫動，差點當場暈厥。
江以棠是既震驚，又有一種盼望著江麥野繼續發瘋的隱秘心思：砸吧，多砸點，把江家的面子都砸光，把家里人情分也都砸光！
一家之主說話還是有點用的，江麥野真的停了下來。
她雙手拿著椅子腿，腳邊是一地狼藉，頭略歪著，神情滿是期待笑著問江守成：
“爸，你同意給我一萬塊錢啦？”
“家里沒有一萬塊！”
江守成怒道。
就算有，那也不可能給啊，鄰居們都看著呢，越是領導，越要注意影響。哪怕真是靠著家里人工資存下一萬塊，被人知道了，也會認為是他貪的！
沒有？
“砰！”
江麥野二話不說砸爛了電視屏幕。
她怎么敢？
她怎么下得了手？
她是真的不怕得罪家里了嗎？
放眼整個制藥廠家屬院，沒有誰家女兒，不不不，即便是兒子也沒這么混賬的。
江麥野砸了電視機屏幕還不解氣，趁著別人還沒反應過來，她沖進廚房找出了菜刀，提著菜刀把電視機的電線像剁豆角一樣剁成了一節一節，一邊剁，一邊還問江家人：
“現在，有一萬塊錢了嗎？”
“拿不出錢，你們就是偏心！”
“拿不出錢，你們就別阻止我掙錢！”
“我過得不好，大家都別想過得安穩！”
提著菜刀的江麥野，像地獄里爬出來的魔神，江文峰嚇得咽口水，江以棠也是趕緊往梁瑛身后躲。
再沒有一個鄰居敢勸一句。
大家都有一個共識：江麥野是真瘋了。
瘋子砍人殺人，聽說都不用坐牢，誰敢惹？！
梁瑛受不了這么大刺激，身體軟軟向后倒去，江以棠和江文峰都害怕著呢，差點沒能扶住梁瑛。
江守成低調了半生，圓滑了一輩子，處理過很多危機，愣是不知道怎么處理眼前的亂局。
面子！
這兩個字，是江家人最在意的，如今竟成了江麥野拿捏江家人武器。
江麥野又問了一遍：“爸，現在想起來家里有多少存款了嗎？”
……
半個小時后，江麥野拿著1557塊現金，和四張保證書，離開了江家。
江家已經被整個家屬院鄰居們圍得水泄不通。
江麥野走過的地方，鄰居們主動給她讓出了一條道。
王阿姨聽說了江麥野的壯舉，現在眼神都不敢和江麥野對視。看江麥野對江家人的狠辣，王阿姨才知道江麥野對她有多么客氣——王阿姨以后再不敢講江麥野一句是非了！
等江麥野走遠了，江家才響起梁瑛的尖叫。
“你再不要回來了，你不是這個家的女兒，你是這個家的討債鬼！”
這個定位，還挺準的呢。
江麥野腳步都沒停頓，昂首挺胸繼續下樓。
錢不錢的，倒是不那么重要。
重要是江麥野悶了幾年的憋屈氣，今天一次性出完了，真是太爽啦！
出了家屬院，曾小虎早就在那里等著了。
“麥野，你搞這么大陣仗，不怕江家報案抓你呀？”
“不會的。”
江麥野笑：“江家每個人都很在乎面子，連我干個體戶他們都覺得好丟臉，真要抓我去坐牢，他們連門都不好意思出了！”
江守成是制藥廠領導。
梁瑛在工商所上班。
江文峰還要相親結婚。
江以棠就不用說了，在外事辦的形象堪稱完美。
他們每個人都擁有太多，所以在意。
江麥野什么都沒有，她就能拿這些人在意的顏面，來逼他們保證不去作坊找麻煩。
江麥野把四個人寫下的保證書給曾小虎看，曾小虎很是懷疑：“這些保證書，能約束他們嗎？”
“約束不了。”
江麥野心里很清楚，“要找事兒，明面上不行，他們還能暗著來。但這些保證書，我確實有大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