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里有幾盆蘭花。
蘭花剛澆了水,土壤是潮濕的。
謝鶯眠隨手團(tuán)了一個烏雞白鳳丸那般大小的泥團(tuán)子遞給沈聽肆:“喏,解藥。”
沈聽肆:……
躺在地上的慕虎看不到謝鶯眠的動作,沈聽肆卻看得一清二楚。
沈聽肆額角的青筋跳了好幾下:“這,是解藥?”
謝鶯眠:“有問題?”
沈聽肆:“沒問題?!?/p>
他面無表情地扔給慕虎。
慕虎如獲至寶,將解藥放在嘴里細(xì)細(xì)品嘗。
解藥一股子濃濃的土腥味,吃在嘴里也像土,還有一股動植物混合在一起的堆肥味道。
慕虎想吐,又不舍得吐,硬著頭皮一邊干嘔一邊吞咽下去。
強(qiáng)撐著吃完,泥丸入口后,胃里一陣翻騰。
慕虎終于忍不住了,不斷干嘔,嘔到要將胃給吐出來一樣。
沈聽肆看著蜷縮成一團(tuán)的慕虎,第一次覺得這窮兇極惡的罪犯有點可憐。
沈聽肆讓人給了慕虎一杯水。
慕虎感激涕零。
好人啊!
他生平第一次覺得六刑司也有好人。
慕虎將水咕咚咕咚喝完,壓下了胃里的不適。
“沈大人,事情是我做的,我承認(rèn)?!蹦交⒄f道,
“我確實是接了命令才行動的,但我接的是口頭命令,沒有留下任何證據(jù),你們只能抓我,你們沒有證據(jù)證明與慕家有關(guān)。”
“至于為什么要滅封家,我也不知道。”
“我是慕家旁支,我和我哥專門為慕家干臟活,我從來不問原因,慕家也不會讓我知道原因?!?/p>
“該說的我都說了?!蹦交蜒垡婚]。
“要殺要剮,隨便你們,但求你們給我個痛快,讓我痛快去死。”
沈聽肆審訊過無數(shù)犯人。
他能從慕虎的微表情和動作中察覺到,慕虎沒有說謊。
虞凌夜道:“案件已過二十年,關(guān)鍵性證據(jù)缺乏,慕家可能會將罪責(zé)推到慕虎與封家的個人恩怨身上?!?/p>
謝鶯眠:“慕虎確實是最好的替罪羊?!?/p>
沈聽肆沒有表態(tài)。
他讓人將慕虎關(guān)押起來。
慕虎一聽沈聽肆要將他關(guān)起來,瑟瑟發(fā)抖:“等會兒,再等一小會兒?!?/p>
“馬上到一刻鐘了。”
“等過了一刻鐘,等我確認(rèn)解藥有效,讓我去死都行。”
沈聽肆看向謝鶯眠,用眼神詢問解藥靠不靠譜。
謝鶯眠給出沈聽肆一個放心的眼神。
一刻鐘過后。
可怕的三分鐘沒有再來,慕虎終于放心了。
他幾乎喪失了所有力氣,如一灘爛泥一般躺在地上,等著人將他拖走。
清空了附近的人,沈聽肆才道:“封家的案子有轉(zhuǎn)折。”
“轉(zhuǎn)折就在那對乞丐母子身上,他們很警惕,就算我表明了身份,他們也不肯說什么?!?/p>
“慕虎被抓的消息很快就會傳到慕家耳中,以慕家的勢力,很快會調(diào)查到錢大夫和乞丐母子身上。”
“為了保護(hù)他們,我將他們帶過來了?!?/p>
“她對人很警惕?!鄙蚵犓翆χx鶯眠說,“等下麻煩你試著接觸接觸她?!?/p>
沈聽肆命人將乞丐母子帶過來。
乞丐母子相互依偎在一起,戰(zhàn)戰(zhàn)兢兢,眼里閃著驚恐。
小乞丐大概十歲左右的樣子,身上不算臟,就是臉上黑黢黢的,很瘦,很小,只有一雙眼睛圓溜溜的。
看起來挺精神的樣子。
乞丐母親病懨懨的,頭發(fā)焦黃干枯,形銷骨立,遠(yuǎn)看起來像一把活著的骨頭。
她的眼睛很漂亮,是上京很流行的杏眼。
如果不是凹陷的臉頰影響了容貌,應(yīng)該是很典型的美人模樣。
“你們不要怕。”謝鶯眠道,“你們認(rèn)識錢大夫嗎?我們是錢大夫的朋友?!?/p>
乞丐母親一聽到“錢大夫”三個字,眼睛里的驚恐和戒備一點都沒減輕,反而提高了些許。
“您們,是錢大夫的朋友?”
謝鶯眠柔聲道:“對?!?/p>
“錢大夫有沒有跟你們說過,他在一家名為平價醫(yī)館的醫(yī)館任職?”
乞丐母子點點頭。
謝鶯眠笑道:“我就是平價醫(yī)館的院長?!?/p>
“今日一早,錢大夫去給你把脈看病,你為了回報錢大夫,是不是將一枚銅鏡給了錢大夫。”
乞丐母親聽到這話,懸著的心驟然放松下來。
她將銅鏡送給錢大夫這件事,只有他們?nèi)酥獣浴?/p>
這等小事,錢大夫不會到處說。
眼前這位貴氣十足的女子,應(yīng)該是與錢大夫相識相熟的。
“錢大夫,他,在哪里?”
謝鶯眠:“他受了傷,被人用飛刀刺中了心臟?!?/p>
乞丐母親的臉色霎時變得慘白。
原本就瘦弱的身體搖搖欲墜,眼淚嘩啦啦往下流,嘴唇不斷顫動著:“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