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陰沉沉,街上空蕩蕩。
風很大,風聲嗚咽,卷起滿地的紙錢。
紙錢隨風在空中打著旋兒,在末夏傍晚的陰沉天氣里,平添幾絲森森鬼氣。
謝鶯眠透過紗窗往外看去,看到一連串的白色燈籠。
距離近了,依稀能看到燈籠上寫著各種各樣的名字。
風一吹,燈籠隨風飄動,發(fā)出簌簌聲響。
給原本就陰森的氛圍更增了幾絲詭異。
趕車的扶墨縮了縮肩膀,吐槽道:“中元節(jié)不愧是中元節(jié),只有這一天,太陽下山極早,陰氣大盛。”
“哎喲,怎么這就起霧了?”
“今年這霧氣起得真早,往年要等戌時才開始起,今年天還沒黑,霧氣就來了,太奇怪了,飛馳,飛奔,咱們加快點速度,爭取趕在霧氣變濃之前回到家。”
兩只馬兒聽懂了扶墨的指令,速度加快。
謝鶯眠往遠處看去。
遠處果然有淡淡的霧氣升起,很淡的灰白色,近看沒有任何異常,離遠了看,肉眼是可以看出來霧氣正在彌漫。
“每年中元節(jié)都會起霧?”謝鶯眠問扶墨。
扶墨道:“是啊。”
“據(jù)老人們說以前是不起霧的,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每年的中元節(jié)都會起霧。”
“中元節(jié)的霧氣跟平常的霧氣不一樣,平常的霧氣多是奶白,只有中元節(jié)的霧氣是灰白色的,還帶著一股難聞刺鼻的氣味。”
“現(xiàn)在時辰尚早,霧氣才剛剛開始,看不出有什么不一樣來,等到了夜里,霧氣會慢慢變濃,等到子時的時候最為濃郁。”
“那時,灰白色的濃霧會遮住天上的月亮,會遮住白色的燈籠,光線被吞噬,萬鬼在濃霧中前行。”
“濃霧要等天亮太陽出來后才會散去,散去后空氣里也會彌漫著那股味道很持久,一直到七月底才能慢慢散去。”
有風吹來。
風里卷著大大小小的紙錢。
扶墨壓低聲音:“傳說,中元節(jié)的濃霧是地獄之霧,地獄之霧實際上是鬼氣所形成。”
“吸進這鬼氣的人,要么會大病一場,要么會被鬼魂纏上,直接沒了性命。”
扶墨越說越害怕。
他嘴里念叨著謝鶯眠教的真言。
這幾個字說出口之后,扶墨感覺自己有了正氣護體。
他揚起鞭子,快馬加鞭。
謝鶯眠將紗窗放下,問虞凌夜:“扶墨說的這些是真的?”
虞凌夜:“是真的。”
“中元節(jié)當天確實會升起奇怪的濃霧,入夜后便會升起,年年如此,且,只在中元節(jié)當天出現(xiàn),非常怪異。”
“司天監(jiān)的人調(diào)查過許多次,六刑司也調(diào)查過,一無所獲,霧氣憑空而起,憑空退散,來去無蹤。”
謝鶯眠若有所思。
霧氣的形成需要一定的濕度和溫度差。
上京中元節(jié)的天氣,溫度差夠了,濕度卻是不夠的。
這種天氣下,自然成霧的可能性不大。
“中元節(jié)的萬鬼夜行是在濃霧中進行的?”
虞凌夜:“對。”
謝鶯眠:“你給我講的那些鬼故事,是根據(jù)真實事件改編的還是只是單純的鬼故事?”
虞凌夜:“某種程度來說,是許多人的親身經(jīng)歷。”
“親身經(jīng)歷?”這說法出乎謝鶯眠的意料。
虞凌夜:“中元節(jié)當天,有人不信邪出門去,他們在出門后,撞見了奇奇怪怪的東西,包括扶墨。”
“哦?詳細說說。”謝鶯眠道。
虞凌夜:“扶墨年輕時天不怕地不怕,執(zhí)意要在中元節(jié)當夜出門執(zhí)行任務,子時左右,他在某條路上撞見了非常奇怪的東西,第二天太陽升起時他才清醒過來。”
“據(jù)扶墨說,他當夜一直在被什么東西追逐,他瘋狂奔跑,鞋子都跑壞了,但他醒來后發(fā)現(xiàn),他還停留在原地。”
謝鶯眠:“不是在做夢?”
虞凌夜:“扶墨醒來后,鞋子確實跑壞了,地面上也出現(xiàn)了反復摩擦的痕跡。”
“他衣服上還沾染上了藍色鬼火痕跡。”
“鬼火在日光下自動燃燒,無數(shù)人看見了那一幕。”
“一向不生病的扶墨病了接近一個月才恢復正常。”
謝鶯眠:“難怪扶墨對亂力神怪那么恐懼,原來是留下了心理陰影。”
她總覺得哪里怪怪的。
身為一個借尸還魂的人,她原本該相信這個世界上是有亂力神怪的。
可直覺告訴她,霧氣有古怪。
趕車的扶墨:……
他耳朵沒聾,當著他的面蛐蛐他,他都聽見了啊。
那可是他一輩子的黑歷史。
不過,他現(xiàn)在不怕鬼怪。
他是擁有******的人,真言一出,魑魅魍魎退散。
退!退!退!
“扶墨當年遇見了什么?”謝鶯眠問。
虞凌夜:“他不肯說。”
扶墨:不是他不肯說,是說出來怪丟人的。
要是王妃娘娘問的話,他說也行。
扶墨等著謝鶯眠來問。
謝鶯眠卻直接岔開了話題:“中元節(jié)可有侍衛(wèi)巡邏?”
虞凌夜:“有。”
“城門口上,城墻位置比較高,又位于上京城邊緣,霧氣影響不大,護衛(wèi)輪班值守不變。”
“城內(nèi)的護衛(wèi)只巡邏到戌時,往年戌時霧氣才起,等霧氣漸濃后,光線被吞噬,巡邏也沒用。”
謝鶯眠:“霧氣只在上京城內(nèi)出現(xiàn)?低處霧氣濃,高處霧氣淡?”
虞凌夜:“目前來看是這樣,霧氣自地下而生,越往上反而越受影響比較小,這也契合了地獄之霧的稱呼。”
扶墨深深贊同。
“王妃娘娘我跟您說,以前是有巡邏的,但巡邏的隊伍會在子時左右撞見各種各樣的怪事,第二天之后,巡邏隊伍里,死的死,瘋的瘋,運氣好的也得大病一場。”
“后來就沒人再在戌時之后巡邏了。”
謝鶯眠:“你當年有什么發(fā)現(xiàn)么?”
扶墨:來了來了。
他撓頭道:“說出來挺不好意思的,其實我沒看清楚,我只看到濃霧中有奇形怪狀的東西朝我襲來,當時我就嚇尿了,埋頭往前跑,不敢回頭看,也不敢抬頭,只一味跑啊跑啊跑啊,跑了一晚上。”
“天亮后,我才發(fā)現(xiàn)我不知道什么時候睡著了,我跑了一晚上其實都在原地打轉(zhuǎn)。”
虞凌夜:……如此丟臉,難怪扶墨向來閉口不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