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主性格怯懦,經常受人欺凌。
欺凌原主的人里,包括莊子上的管事。
莊子上的管事,是個見利忘義、貪財好色小人。
原主長開后,管事對她虎視眈眈。
終于,在某一天深夜,
醉酒的管事闖進原主的房間,意圖不軌。
是吉祥從天而降,死命咬住管事,將管事趕走。
從那之后,吉祥每天白天出去溜達,天黑之前一定會回來保護她。
吉祥是原主的家人。
是原主真正的家人,唯一的家人。
就這唯一的家人,在她所謂的“家里”死于非命。
謝鶯眠感覺到胸腔里悶悶的,鈍痛鈍痛的,像是有什么東西生生將心臟撕開的痛。
悲傷,絕望,憤怒,無助。
這些情緒在瞬間充斥五臟六腑。
謝鶯眠知道,
這情緒不是她的,是原主的。
原主一直殘留著最后一絲意識這件事,謝鶯眠一早就知道的。
那一絲意識非常弱。
弱到幾乎沒有任何存在感。
確切地說,那不是意識,是牽掛。
原主牽掛著吉祥,才會遲遲不肯散去。
謝鶯眠準備將吉祥接到滿月客棧,也是為了成全原主最后的心愿。
可惜,她來晚了。
“對不起。”謝鶯眠垂下眸子。
如果她能早點來,
如果她能早點將吉祥接走,
如果她能在三日回門那天就回來,
或許,悲劇就不會發生。
“不怪你。”腦海中有個微弱顫抖的聲音,“我知道你那時的處境。”
“你在那危機重重的王府里活下來已是不易。”
“也好,也好。”
“吉祥走了,我也該走了,它有兩條腿是瘸的,走得慢,我快點走的話,應該還能在黃泉路上追到它。”
“對了,其實你沒說錯哦,十年前,我確實救過一個老頭。”
“他沒教給我醫術,也沒教給我蠱術,但他給了我一樣東西,也是那樣東西才讓我把你召喚到來。”
“請原諒我私自將你召喚來。”
“我也不知道為何會變成這般,我當初本是想拼命努力往下活的,可能是這個念頭過于強烈,反而將你召喚過來。”
“把你召喚來之后,你代替我在王府活著,你對付一切都游刃有余,我什么都不需要干,只需要默默看著你就行,我生平第一次這般輕松,我……我不知道該怎么訴說我的感激。”
“總之,謝謝你讓我解脫。”
“這人間太苦了。”
“下輩子,我不想來了,吉祥應該也跟我一樣,我們不來了。”
“再見了,我和吉祥會在九泉祝福你的。”
那微弱的聲音在腦海中消散。
原本沉浸在悲傷情緒中的謝鶯眠,突然打了一個激靈。
“你說什么?”
“老頭給了你什么東西?”
“你是怎么召喚我來的?”
沒有人回答,腦海中也沒有了波動。
謝鶯眠知道,原主的最后一絲意識也已消散。
“眠眠姐,你在跟誰說話?”聞覺夏警惕地看向周圍,“附近有人嗎?”
“沒人,我在自言自語。”謝鶯眠回過神來。
她嘆了口氣。
原主可真是給她留了一個大懸念。
人果然還是要少說謊。
這不,撒下的謊突然有一天變成了真的。
不過也好,
閉環在原主這里完成最后的接洽。
以后她不用為自己隨口亂扯而心虛了。
“夏夏,將吉祥的毛皮摘下來。”謝鶯眠說。
聞覺夏去取毛皮。
廚房里的人想制止。
這塊狗皮紋路非常特殊,他們特意留下,就是想著等處理好之后拿出去賣個好價錢。
聞覺夏殺氣騰騰,眼神犀利。
廚房的人欺軟怕硬,硬是沒人敢上前。
謝鶯眠將吉祥的毛皮折好,放好。
原主從未說過要報仇。
那個善良怯懦的姑娘,苦了一輩子,忍了一輩子。
臨消散時也只是告訴她,這輩子太苦了,下輩子不來了。
可是,親愛的傻姑娘啊。
你越怯懦,他們就越變本加厲。
你越自卑,他們越耀武揚威。
你越委曲求全,他們越得寸進尺。
“你不愿意報的仇,我幫你報。”謝鶯眠在心里說,
“你這輩子吃的苦,都是人為造成的,沒理由你被磋磨死,他們卻享盡榮華富貴。”
天下沒有這樣的道理。
聞覺夏跟在謝鶯眠身后,欲言又止。
“想說什么就說。”謝鶯眠說,“不用憋著。”
聞覺夏撓了撓頭:“我不太理解。”
“眠眠姐是謝家的嫡長女,可謝家對你的態度非常奇怪,謝家那個老妖婆像是跟你有仇一樣。”
“還有謝家那個少爺,叫什么玩意兒來著,謝寶璋是吧,他是你親弟弟?”
“謝家現在的那位侯夫人,是您的親生母親嗎?”
謝鶯眠笑道:“我是謝家嫡長女,但謝侯夫人不是我的親生母親。”
“我親生母親我不記得。”
“我很小的時候就被扔到了莊子上,陪伴我的只有奶娘。”
“我曾問過奶娘有關我母親的事兒,奶娘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說我母親早亡,祖母與我母親性格不合。”
“毋庸置疑的是,我的親生母親是謝韜,也就是我的父親明媒正娶進來的,不然也不會讓我占了嫡長女這個稱號。”
“我母親死后,謝韜取了續弦,續弦又生了三個孩子。”
“大女兒叫謝寶瑜,跟我一般大的年紀。”
“二兒子謝寶璋,比謝寶瑜小兩三歲,最小的女兒謝寶珠,今年還不到十歲。”
“我這嫡長女,一開始他們是不認的。”
“凌王需要沖喜新娘,沖喜新娘的地位又不能太低,太妃為了能找到合適的人選,許諾了許多好處,許多彩禮。”
“那時凌王快死了,嫁過去差不多就要陪葬。”
“別人家不舍得讓女兒去送死,唯獨謝家動了歪心思。”
“謝家將我接回來,恢復我嫡長女的身份,無非是為了把我賣個好價錢而已。”
聞覺夏懂了。
說白了,眠眠姐就是爹不疼,奶不愛,娘早死的小可憐兒。
聞覺夏覺得自己從小被扔到山上習武很可憐。
但,跟眠眠姐比起來,她有父母有姐姐,幸福太多了。
“眠眠姐,以后你盡管使喚我,我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辭。”
謝鶯眠道:“上刀山下火海就算了。”
“怕狗嗎?”
聞覺夏嘿嘿一笑:“不怕。”
“那隨我去打狗。”謝鶯眠帶著聞覺夏七拐八拐,來到一處院子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