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宮里人,也就二十殿下是將驕縱的本性擺在明面上了。有的人心思密如藕孔,有的人卻是一根腸子通到底。”時君棠很是感慨。
“族長,咱們先前查過二十殿下的母妃,仗著世族之勢,性子跋扈,母子二人如出一轍。其死后,圣上對殿下寵愛反增,未遇挫磨,他應該不像太子和二十二殿下那般會演戲。”
“讓高八注意著太子的動靜,若太子真要對二十殿下出手,咱們該遞梯子時遞梯子,該攔路時也不用手軟。”時君棠淡淡道,有儲明院長在太子身邊,還挺難找到機會給太子一腳的。
“是。”
次日。
晨光初透,七十二面玄底金紋龍旗在御道兩側獵獵展開。
數百名手拿長戟的金甲驍騎分列御道兩側,最后是三千羽林軍,浩浩蕩蕩出發。
時君蘭去年看過一次這番場面,再次見到依然被震撼,與弟弟明瑯并肩立在車轅旁,看得目不轉睛。
倆人進車內時,見長姐正翻看著這次參加官員和世家的名冊。
衛明瑯坐到了長姐身邊一起看著:“長姐,你是要在這次春狩中給阿姐選出未來的夫婿嗎?”
時君蘭聞言耳尖倏紅,目光卻忍不住飄向那名冊。
“若遇合適的,自然極好。”時君棠抬眼望向妹妹那雙含羞杏眸,笑意溫軟,“君蘭,你也要自已睜大眼睛瞧瞧。那是要與你共度一生的人,長姐再能替你掌眼,也不能代你過日子。”
這事上,時君棠也拿不定主意,若是可以,她真想養妹妹一輩子。
可也知道,人不是金絲雀,總會向往外面的海闊天空,姻緣一道,是很多女子充滿憧憬的一條路。
對大部分人來說是唯一的一條路,但君蘭不是。
“阿姐臉紅了!”時明瑯指著君蘭笑嚷。
時君蘭的小臉果然又添三分胭脂色。
時君棠伸手替妹妹理了理鬢邊珠花:“萬事有長姐在背后撐著。有喜歡的人,大膽一些。”
時君蘭羞澀的點點頭。
春季的皇家圍場,萬物生發。
不遠處山峰上那漫山遍野的積雪正從山脊的巖石縫隙中向草地流淌,養肥了一眾的林野。
時家的帳篷比上回秋獵時的位置還要后面,明明是第二世家,現在都排在涂家后了。
估計這也是看在章洵的面子上。
“堂堂太子殿下,竟然搞這種小動作。”火兒一邊收拾錦褥,一邊嘀咕,:“果然難成大器。”
“就是啊,外面那些人個個都是人精,這一看就能猜出個一二,”小棗將熏香球懸在帳角,“還不知要如何編排咱們時家。”
時君棠正俯身細看圍場地勢圖,今年場地后接崇山峻嶺,與去年秋狩地勢大不相同。聽到兩婢子聊天,道:“太子可沒這閑功夫,是姒家。”
“反正都不是好人。”火兒輕啐一聲。
此時,時勇的聲音在外面傳來:“族長,太子殿下邀您和二公子一同游賞,院長,其余三大世族的族長都在。”
時君棠想了想:“好,準備一下就去。”
游賞的地方就在準備起來的馬場,太子,姒家主,涂家主,郁家主都到了。
儲明院長正與章洵并肩立在樹下敘話。
看見她來,郁家主點了頭算是打招呼,心中親近就行。
姒家主冷冷看著這個殺了他兒子的人,袖中五指緩緩收攏。他始終找不到機會除去時君棠,這次他必然要抓住機會。
涂家主是這些人中唯一一個胖子,四十出頭的圓胖身形裹在寶藍錦袍里,笑起來眼縫彎彎,正是商賈最喜扮的福氣相。
“君棠見過太子殿下,院長,各位家主。”
“君棠來了?劉瑾面上笑意溫煦,帶著幾分舊日情誼的熟稔。盡管心里有了疏隙,但院長有意再扶時家一把,他自不好拂了場面,“早為你備了匹好馬。”
“多謝殿下。”時君棠含笑施禮,舉止從容。
儲明院長輕捋銀須,他如今對這個時君棠是越發的欣賞,以前只當是普通的閨秀姑娘,這兩年觀她持家理事、周旋內外,竟將偌大家族調理得井井有條。
更難得的是,為了家族的長遠發展,她并沒有對仇人趕盡殺絕,就沖這份心胸,也值得人敬重。
章洵已牽馬行至她身側,二人視線相觸,未語先笑。
此時,一道嬌柔嗓音隨風飄來:“殿下——”
眾人回首,見沈瓊華在宮人簇擁下迤邐行近,云鬢珠釵,步履生蓮。
“瓊兒怎么來了?”劉瑾語帶寵溺。
沈瓊華盈盈一禮,眼波流轉:“妾身聽聞時族長在此,想著她一介女流與眾位家主同游,難免孤獨,特來相伴。”言罷望向時君棠,眸光溫軟體貼。
時君棠正尋思著一聲瓊兒,可見劉瑾和沈瓊華之間的關系又親昵了幾分,又聽到沈瓊華這話,什么弱質女流,只淺淺一笑,沒搭話。
一旁的章洵眼中閃過一絲厭惡,這個沈瓊華一直在太子面前以各種方法貶低棠兒,偏太子又護她護得緊。
“沈側妃,”儲明院長肅容開口,:“這兒都是各氏族的族長,不是你一個后宅的女子能來的。時族長亦不是普通的女子,無須你相陪,你回去吧。”
姒家主卻笑道:“院長言重了。今日不過陪殿下熟悉圍場,沈側妃既至,留下照應殿下起居豈不正好?”他目光轉向涂家主,“涂兄說是吧?”
涂家主哈哈一笑,圓胖的臉上堆滿和氣:“我們幾個都是男人,這照顧的事自然是要落在女人身上。總不至于要讓時族長來做這些吧?不過時族長身為女子,做這些自然也是應當的。”
章洵眸光驟寒,正要開口,身側清音已起。
“涂家主此言差矣。”時君棠微微一笑,字字清晰,“在殿下面前,你我皆是臣子,何分男女?若殿下需臣等效勞,莫非涂家主還要因男女之別而推拒不成?”
涂家主面色一變:“當然不是。”
“涂家主剛從小地方來京都,不懂是正常的。”章洵接話,語氣淡而冷:“往后講話還是要知點分寸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