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章洵挑了挑眉,這個可能性他倒是沒有想過。
時君棠搖搖頭:“人都死了都還要把自已凍起來求個千年不腐,有沒必嗎?”
“或許,他有執念?!闭落穆曇粲行┌l沉,想到前世的自已。
“可死都死了,入土為安才好。”似想到了什么,時君棠有些好奇地問道:“章洵,上一世你把我葬在何處了?可有夢到?”
看著棠兒眉眼間全然的灑脫,章洵只要想到冰棺里棠兒那張毫無生氣、唇瓣泛著青紫的模樣,心里就會有股子疼痛,明明她就站在眼前,巧笑嫣然,那痛楚卻絲毫未減:“沒有。”
“你怎么了?”見他臉色不太對勁,時君棠關心地問道。
“棠兒,對上世的死,你當真釋懷了?”
“嗯?!睍r君棠點點頭,“死都死了,且你也為我報了仇,還有什么不能釋懷的?”
若說還有什么未能釋懷,那也只剩下對繼母母女三人的愧疚吧。
欠人的恩情應該當世就還,可她只能在這一世盡心地對他們好來彌補這份愧疚。
“我不能釋懷?!?/p>
時君棠知道章洵不能釋懷的原因,溫柔地道:“上世種種是我咎由自取,不是你的錯。這一世,我好好地在站你面前,我們不久還將成親,會攜手度過歡喜順遂的一生。章洵,放下過往吧?!?/p>
章洵也想,但不知為何,胸腔里總堵著一種難以名狀的滯悶,仿佛有什么至關重要的事未能完成。特別是想到她躺在冰棺里的樣子,心里的痛一直無法消除,像是生生穿透了兩世之間無形的壁壘,重重砸在他的心上。
此時在另一處的禪院,沈瓊華正抄著經書,想到章洵和時君棠此時你濃我濃的在一起,心里就很不是滋味,哪還靜得下心來。
筆下娟秀的字跡,也因心緒煩亂而透出幾分浮躁之氣。
正好看見一名僧人端著一疊經文從門口走過,她忙出聲喚?。骸靶煾盗舨健!?/p>
“施主有何吩咐?”
“不知貴寺可有靜心的經文?”
“我手中便有,請稍等?!毙『蜕蟹畔履颈P,從里面的經文里翻找著。
沈瓊華目光掃過盤中一卷古樸卷軸,信手拿起展開,只見上面繪著些怪異的圈紋,形似某種祭文。還未及細看,一陣尖銳的頭痛猛然襲來。
“姑娘,你怎么了?”侍立一旁的綠芽趕忙上前輕問。
“許是昨夜沒歇好,頭有些不舒服?!鄙颦側A揉了揉太陽穴,并未十分在意,目光仍凝在圖上,“小師傅,這是何物?”
“這是師叔剛讓我送回藏經閣的法事專用的祭祀符文。”
“祭祀……好像在哪里看見過這東西?!鄙颦側A望著上面畫的符:“一般什么地方用的?”
“若有信眾往生,欲登極樂,便可用此符文讓法事,助其超脫。”
“法事讓了后,人真的能前往極樂嗎?”沈瓊華想到了祖母,那個從小就無比疼愛自已的老人家。
重生歸來,她只是想救回一家人的性命,可最后呢,就因為時君棠的出現,害得她被父親厭惡,祖母也對她失望至極,如今母親也一病不起。
見這施主一臉難過的樣子,小和尚善意地合十道:“阿彌陀佛。此法源自遠古秘傳,自是靈驗的。
“好,那便勞煩小師傅稟明住持,今晚,我要為至親讓一場法事?!?/p>
“小僧這便去?!毙『蜕邢氲揭粓龇ㄊ履転樗轮刑聿簧傧慊?,欣然應下,匆匆去找主持了。
齊氏和弟弟聊了一個時辰后,這才依依不舍地送弟弟去院門,又細細叮囑了許多的話這才讓他離開。
齊家祖籍并非云州,而是住在離京都將近兩個時辰路程的村落。
齊家人時常來法華寺是因為這寺廟經常施粥施衣物,齊家沒少受寺里接濟。
“雖說老爺和夫人給了不少的銀子,但那些銀子不到萬不得已他們也是不肯用的。”齊氏用絹帕拭去眼角的濕意,“棠兒,讓你見笑了?!?/p>
時君棠確實沒L會到過這種貧苦,跟著商隊再苦的日子,父親母親和商隊里的人都沒有苦過她。
“母親,不如在京中為外祖家和舅舅置辦一處宅院,這樣你們以后相見也近些?!睍r君棠道。
齊氏搖搖頭:“不用了。若把他們接到京都來反倒不習慣,只要有吃的有喝的,我們便知足了。”
時君棠想了想:“那讓你的侄女侄子來京都讀書吧,待年紀稍長,便進時氏族學里讀?!爆F在若進族學,怕會卷入嫡庶之爭中,反倒對孩子心性無益。
這點,齊氏也沒有反對,點點頭。
待吃過齋飯,章洵去找了行大師下棋,時君棠帶著一家人先回了京都,讓齊氏母女三人先回時府,她則去了三余居。
卓叔將今天的熱鬧說來:“姒家和學院的事鬧到了太子殿下面前,太子殿下明著是幫著書院,實則各打五十大板。書院的人頗有微詞呢?!?/p>
“這事的沖突不夠?!睍r君棠踱著步:“儲院長素來把太子殿下當成自已孩子那般培養,太子言行稍有差池便要訓誡。若要他們真正離心,姒家之事充其量只能算個引子。”
“族長可是已有良策?”
“這種小事,雖然大家心里都會有點不愉快,但要爆發的話不太可能。”時君棠思忖片刻,眸光微凝,“此事……還需皇上出手?!?/p>
時君棠回到了府里,立馬喚來了金嬤嬤。
“族長近來越發有族長的威儀了。”金嬤嬤一進來,就看見棠兒正伏案書信,肩頸舒展出一個從容的弧度,落筆時不疾不徐,偶爾停筆斟酌。
她靜靜望著這自已親手教養長大的姑娘,已經蘊出了淵渟岳峙的族長風范。
“都是嬤嬤教導有方。”時君棠將封好的信箋遞到嬤嬤手中,“勞煩嬤嬤將此信送進宮里?!?/p>
“是?!苯饗邒咝⌒氖蘸眯殴{,慈愛地端詳著她,“族長與二公子的婚期,可曾定下了?”
“過幾年再說吧。”
“老身這便進宮。”金嬤嬤說罷施禮告退。
看著金嬤嬤消失的身影,時君棠莞爾一笑,金嬤嬤是她極為在意的長輩,原本以為因著皇帝的事會離心,但說開了,反倒更自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