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家拿得出手的護衛就只有這二十多人?”劉瑾語氣中透著難以置信。
“殿下,”沈瓊華嘆了口氣,柔聲道:“婦道人家終究眼界有限,這女子哪比得上男子。妾身早就說過,時家族長的位置您就該讓旁的時氏子弟來當。可惜時家已經式微,族中子弟沒幾個出眾的,這才讓時君棠憑著那點經商才能,在族中得了勢。”
“時君棠滌蕩門庭,清理族中敗類,更為父母血仇得雪。單憑此等手段,便足以執掌時家。這一切,本王都看在眼里。”劉瑾冷聲道。
沈瓊華聲調愈發柔婉:“殿下圣明,只是您捫心自問,這些事當真是時君棠的本事?而非章大人鼎力相助?”
劉瑾不語。
沈瓊華眼波流轉,聲音又柔了幾分:“那時君棠花了不少銀子雇說書先生傳頌時氏先賢的幾位夫人治家美德,這是變著相的夸她自個,殿下仁厚,也定是被她刻意經營的虛名給騙了。”
一旁的章阿峰想了想,不由得點點頭,以前覺得時族長手段確實挺厲害,現在聽沈大姑娘一點撥,方才恍然。
這些事上,章洵大人肯定是幫忙的,指不定都是章大人親力所為。
“這個時君棠就是在利用章大人,可惜章大人還被蒙在鼓里。”沈瓊華面露可惜:“章大人甚至為了時君棠頂撞太子殿下,虧得殿下待他如兄弟,有時想想,真是叫人寒心啊。”
她更沒想到章洵喜歡的人竟然是時君棠,上一世,她以為這位天才宰輔大人只是沒有找到喜歡的女子。
回想自已把太子殿下錯認成真正的章洵,還想嫁給章洵。沈瓊華這會兒想起都有些惱羞成怒,指尖微微掐緊了絹帕。
“章洵什么都好,唯獨看不破深情。”劉瑾語氣中透出幾分煩郁。
沈瓊華笑道:“英雄難過美人關,古來皆是如此。如今章大人被時君棠牢牢拿捏,殿下也沒別的辦法,就順其自然吧。”
她不能說得太多,免得引起太子反感。
姒家主說得對,天家子弟生性多疑乃是常情。縱使眼下信重有加,可人心易變,人和人之間要一直保持信任可太難了。
此時,章阿峰突然警戒地看了看周圍。
劉瑾察覺到,看著他:“怎么了?”
“沒什么,應該是林間的風。”方才,章阿峰只覺有什么輕微的聲音從耳邊掠過,快得他察覺不到。
他從會爬開始就在暗衛營里訓練,耳力眼力敏感力都是極為出色的,極少有人能在他身邊埋伏。
林中風息萬變,是他多想了。
一盞茶的時間后,高七來到了時君棠的面前,將太子這邊的情形說了說。
火兒聽得如其名般火大:“他們亂扯淡,二公子雖說亦幫了忙,但很多事都是族長自個籌謀辦成的。”
“就是啊。怎么到他們的嘴里功勞都是二公子的了?”巴朵亦聽得惱火。
族長的能力有目共睹,憑什么這樣說族長啊。
時君棠淡淡一笑:“原來沈瓊華用的是這一招啊,對太子殿下確實夠用了。”
“公子從小到大的錦衣玉食都是族長給的,替老爺和夫人報仇,拿下時宥謙兩兄弟,二公子也就出了一點力。”時康一直陪在族長身邊,將一切都看在眼里。
時君棠淺笑了笑:“你們都是我最親近的人,有你們知道便夠了,不用管旁人怎么說。”
這世道,苛待女子的又何止是男子,女人對女人更為嚴苛。稍得到男人一些助力,便能輕易地將她全部努力都給抹殺。
對她而言,這世間一切關系皆是人脈與資源,更別說和章洵之間,哪怕沒有他對她男女之情的喜歡,單是十八年相知相伴的親厚,他也理當為她傾力周旋。
她待他亦是如此。
難道所謂“優秀”,便定要事必躬親?那是勞碌之命,誰若艷羨,盡管拿去便是。
沈瓊華是夠不到章洵的衣角,要不然,她定會傾盡渾身解數引起他的注意。
此時,高啟新飛躍到時君棠身邊:“家主,姒家這次來了六十多位死士,這些死士的武功并不比時康差。”說完,看了父親高七一眼,瞬間又移開視線。
高七有些欣賞地看著兒子,沒想到兒子的武功并沒有落下,好,很好。轉身消失在林中繼續探情報去了。
時康郁郁地道:“咱們鏢局那么多兄弟,還有迷仙臺的兄弟們,哪個不是武功高強?如今竟然還要讓姒家出風頭。”
時君棠笑拍拍他的肩膀:“為了大計,忍一忍。走吧。”
明德書院。
褚明院長看著章洵瞬間鐵青的臉,淡淡道:“雖是太子殿下誆了你來此,但他的想法沒有錯。時氏第二世族的位置若只是靠你,靠太子庇佑才立足,德不配位,必遭人惦記。”
“恩師,人之所以立足,皆是盤根錯節的關系所支撐起來。恩師與太子母妃是舊交,也因此才悉心栽培,若讓太子一人爭儲,他爭得過嗎?”
褚明知道太子今日這次做的事讓章洵生氣了,時君棠是這個孩子的逆鱗,太子真不該碰:“庭璋,為師有事要你去辦?”
見恩師神情變得慎重,章洵神情恢復正常:“請恩師示下。”
“這次清除余孽之余,找機會將沈氏女殺了。”
章洵目光一動。
褚明目露沉思:“這個沈氏女出現后,太子與郁家的關系,與你的關系,與時家的關系都讓為師不安啊。”
郁家的拒婚,盡管皇上沒表態,但郁家主一直如此堅持,這婚事怕難成。
越州姒家確實有實力,看著是為了爭世族地位,但他一出現便打破了他所有的計劃,這破壞力當真只是巧合?
“太子怕會怨弟子。”
褚明擺擺手:“他會想通的。”
“弟子告辭。”章洵轉身離開。
章洵剛離開,站在褚明邊上的一名老者道:“院長,那沈氏女不是有預言之能嗎?這般殺了,豈不是可惜?”
“治國,靠的是帝王賢明,垂拱而治;選賢任能,人盡其才。若只靠預言來排除異已,一旦養成習慣,是昏聵的開端。”褚明想到太子這些日子以來的表現,神情突然冷肅起來:“這沈氏女,必除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