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知你腰上玉佩的由來?”時君棠眸光落在他腰間。
“我祖父臨終前給我的。”祁連梗著脖子。
時君棠耐著性子問道:“那你祖父又是怎么得來這塊玉佩的呢?”
“我怎么知道?要不你去問我祖父?”祁連見有巡邏衛隊經過,故意揚高了聲。
時君棠唇角掠過一絲冷意:“巴朵。”
下一刻,祁連的慘叫聲響起,他眼睛都沒看清人是怎么來到他面前的,肚子已中了一拳,疼得捂著肚子蹲了下去。
周圍目光紛紛投來,眾人見是時君棠,皆躬身見禮,對地上呻吟的祁連視若無睹。
“這里可是皇家狩獵場,你們竟然敢打我?”祁連疼得吸氣。
“老實點,要不然。”巴朵慢條斯理卷起袖口,一臉威脅。
“我說,我說還不行嗎?”祁連立刻服軟,“我是真不知道。但想來……祖父大概也想把這竹節紋作族徽。我小時候躲進家中地窖,見過好些舊箱籠,里頭衣裳的腰帶上都繡著這個紋樣。”
小棗輕嗤:“你們這樣的小門小戶,也配談族徽?”
“小門小戶怎了?”祁連捂著肚子直起身,梗著脖子:“就許你們百年世家有祖宗規矩和族徽嗎?”
“我方才說了,我時氏一族立族三百多年,這族徽便存在三百多年。時家的祖宅就在云州,一磚一瓦皆刻此紋。你若不信,可以去看看,到處都能見到這族徽的印記。還有京都現在的宅子,亦有百年的歷史,梁柱匾額處處可見。”
要不是眼前人的先人曾為時家效力,時君棠還懶得說這么多。
“當真?”祁連半信半疑。
“你沒有被騙的價值。”
祁連:“......”
此時,時君蘭從帳篷內走了出來,氣呼呼的道:“長姐,這個眼盲心盲,我不接受他的道歉,難怪要去捐個官,就你這般心性,科舉榜上永不會有你的名字。”
“你,誰稀罕當官啊,要不是我老爹非得逼著我去,我才不要當官。”祁連漲紅了臉,最討厭被人說起捐官的事,顯得他多沒本事。
時君棠拉過妹妹的手走進自個帳篷:“宴席很快開始了,先換套衣裳吧。”
“好。”
“跟你們說話呢,我還沒說完——”祁連想追,卻被巴朵橫臂攔住。
巴朵上下打量他,目光如秤:“瘦得跟竹竿似的,半點內力也無。當年你祁家到底是憑哪點入了我們老祖宗的眼?”
“你這話什么意思?”
“你就不好奇,你們祁家為什么會有時家的族徽嗎?去你方才說的地下室好生翻翻,說不定能翻出點祖上的舊事。”說罷一把推開他,徑自入帳。
今晚的篝火宴席,時君棠再次見到了兩位內閣大人,周舒揚周大學士,和卞宏卞大學士。
依然對她是一副愛搭不理的樣子,此時,他們突然揚起了笑臉。
順著倆人的目光,時君棠看見了一張有些熟悉的臉,不是別人,正是先前的四大世族之一的錢家,也就是二十殿下母妃的娘家人,錢氏族長。
錢族長的出現,場面頓時熱鬧了起來。
皇帝寵愛二十殿下,種種事跡表明要易儲,但太子殿下如今頗有聲望,但儲位之爭只要老皇帝還在就不會塵埃落定。
也因此,不少人都在左右搖擺,錢家此刻高調現身,無疑是為二十殿下張開了羽翼。
再者,沒有皇帝的允許,錢家也來不了。
大家都覺得這錢家又要崛起了。
時君棠安然坐在弟妹身旁,一邊品著炙肉醇酒,一邊漫看場中人情往來。
目光不時落向不遠處的章洵,他正與人舉杯談笑。
他面前的章洵和眼前的章洵很大的不同,官場上,他需要周旋,有時也要笑臉相迎,推杯換盞。臉上那恰到好處的客套,嘴角那漫不經心的疏離,都是浮于皮相的應付。
此時,巴朵悄步近前:“族長,高八來了。”
“小棗,火兒,你們在這里照顧君蘭和明瑯。”時君棠吩咐完起身。
“是。”
宴席內有著十幾個大篝火在,并不覺得涼。一離開,春夜的寒氣便撲面而來,激得人微微一顫。
時君棠攏緊衣襟,隨巴朵步入火光未及的暗處,那里一道黑影已靜候多時。
“族長。”高八暗影中一揖,聲音壓得極低:“太子妃尋到了當年毒殺兩位皇子的秘藥。屬下前來時,她已入宮面稟皇后。郁家主此刻應當也得知了。”
郁家主確實知曉了。
不過半個時辰,宴席上一名奉酒宮人“不慎”撞上時君棠,半壺瓊漿灑到了她衣襟。
不得已只得回營帳換。
這種招術,時君棠心里已經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果然,換好衣裳出來時,郁家的人已經在外侯著了。
帶著她來到了一處山坡后面,郁家主正負手立于月色下。
春夜的風還是冷的。
郁家主的面色比這風還冷,他看著緩步走近的時君棠,腦海中反復回響方才密報。盡管已經有了心理準備,真相依然錐心刺骨。
那兩個外甥活潑可愛,是他看著長大的,他們本可翱翔九天,卻未及弱冠就死在了被他們視為親近的人手中。
“郁家主,雖說這里沒有外人,但表情還是要管理一下的。”時君棠披了黑色大氅,除了臉有些涼,全身到腳都很溫暖。
“是儲明。定是儲明,那時的太子不過十歲,他根本沒能力布局害人。”郁家主厲聲道。
“他當真沒有嗎?”時君棠很平靜地反問,“或者說,太子是否存了殺人的心思?既有,是他親手所為,還是默許旁人動手,又有何區別?”
郁家主雙唇緊抿,許久才沉沉望向她:“章洵出身書院,是太子的人。他忠誠的人也是太子,但你卻想把太子拉下儲君之位。時君棠,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郁家主,當初御泉谷那晚,你和含煙都在。太子殿下為了姒家可以犧牲我時家,犧牲我。這樣的儲君我時家自然不會支持,至于章洵,我們從小一塊長大,你不用太過操心。”
“郁家這筆血債,必須償還。”郁家主一字一頓,每個字都似從齒間碾出。他曾將劉瑾視若已出,悉心栽培,未料竟養出一頭噬親的白眼狼。
“那就請郁家主和我一起支持二十皇子吧。”時君棠看著郁家主難過的樣子,心下暗嘆,這儲君之爭還真是無比殘酷,這幾十年來,白骨累累啊。
“二十皇子?”
“不錯。”時君棠的聲音在風里異常清晰,“郁家主和皇后娘娘要報仇,自然是要拿走太子殿下最想要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