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波鎮,這里是復縣附近最大的一個鎮店
天空還飄著細碎的雪,鎮口日軍崗樓的鐵皮頂上,積了薄薄一層白。
崗樓里,日軍哨兵蜷在火爐旁搓著手,步槍斜靠在木墻上,槍托裹著防雪的粗布。
現在已經到了年根底下,但是安波鎮卻沒有一點喜慶的氛圍,自從幾個月前鬼子突然占領了這里之后,不光將鎮里的青壯年都抓走去修碉堡了,連鎮里的女人孩子也都沒放過,得給鬼子軍隊縫衣服,做糧食。
鎮里一共只有幾百戶人家,需要承擔一千人份的糧食,這讓本就不富裕的百姓家庭雪上加霜,許多家里的孩子都快餓死了,但是沒辦法, 每周都有會偽軍上門來征糧。
鎮里除了有二百人的一個鬼子中隊負責守衛外,大部分維持鎮內秩序,征收糧食的活都被一個偽軍營來負責了,說是一個營,其實也就百多人,都是金州附近的一些地痞流氓,沒有信仰的漢奸組成的。
而就在今夜,東北軍警備二旅先鋒一團的楊敢已經帶著他的部隊摸到了安波鎮的附近。
2500人的步兵一團,外加300人的騎兵營。馬蹄裹著破布,踩在積雪的凍土上只發出輕微的“咯吱”聲,步槍子彈都頂上了膛,槍身纏著枯草,連刺刀都用布裹了大半,只露著一點寒光。
團長楊敢蹲在雪地里,手指在地圖上劃著“已經查明了,鎮東是日軍中隊部,駐著柴田四郎的200人,有兩挺重機槍,鎮西是偽軍的營部,一百多人,武器雜,士氣低。騎兵營從鎮北繞過去,堵死他們往復縣方向的退路,一營攻鎮東,二營掃鎮西,三營留作預備隊,聽到信號就沖,別給他們反應的時間。”
騎兵營營長王秉文拍了拍馬脖子,馬打了個響鼻,他趕緊按住馬嘴“放心,楊團長,我們的馬都是黑龍江馬場挑出來的蒙古馬,雪地里跑起來比鬼子的卡車還快,保證不讓一個鬼子跑掉。”他身后的騎兵們都低著頭,雪花落在他們的軍帽上,沒人說話,只有偶爾傳來的槍栓輕響。
凌晨三點,雪下得更密了,把天地間都蒙成了一片白。楊敢看了看手表,指針剛過三點零五分,他舉起右手,又猛地落下,三發紅色信號彈突然從林子上空竄起,在雪夜里亮得刺眼。
幾乎就在信號彈升空的同時,騎兵營動了。300匹馬像離弦的箭,從鎮北的雪坡上沖下來,馬蹄踩碎薄冰,裹著破布的蹄子濺起雪沫,卻沒發出多少聲響。鎮北的偽軍崗哨剛看到黑影,還沒來得及喊“誰”,騎兵營的馬刀就已經劈了下來。一個偽軍哨兵手里的步槍掉在雪地里,剛要跑,馬腿就踹在他的后腰上,他撲在雪地里,緊接著被十幾匹馬輪番踩過,掙扎了幾下,就沒動靜了。
鎮東的日軍中隊部里,柴田四郎正坐在桌前,桌上放著半杯清酒。他是柴田氏后裔,在日本戰國時代,家族煊赫一時,后來柴田家被豐臣秀吉擊敗,幾乎滅門,但還是有一些子孫跑了出來,在德川幕府當了個旗本武士,一直傳承到了幕末。柴田四郎睡前總要翻看家族的軍記,追思先祖的輝煌。
突然,窗外傳來一聲悶響,他猛地抬頭,剛要喊衛兵,房門就被撞開了,一營的士兵已經沖到了院子里,手里的步槍噴出火舌,日軍哨兵倒在雪地里,鮮血把積雪染成了暗紅色。
“敵襲!”柴田四郎拔出指揮刀,嘶吼著沖出屋子。院子里,日軍士兵正慌亂地找槍,有的剛摸到步槍,就被步兵的刺刀捅穿了胸膛。一營的戰士們端著沖鋒槍,對著日軍的營房掃射,子彈打在木頭上,木屑混著雪花亂飛。一個日軍機槍手剛把重機槍架起來,就被東北軍戰士的子彈打爆了頭,另一個日軍沖上去想接,還沒摸到扳機,就被手榴彈炸飛了胳膊。
柴田四郎揮著指揮刀,想組織士兵反擊,可雪夜里到處都是槍聲和喊殺聲,他的士兵根本聚不起來。一個步兵戰士端著槍沖過來,柴田四郎舉刀就劈,他的刀法確實不錯,這名戰士冷不防被砍中脖子,當場鮮血迸濺。
“小鬼子!”這名戰士臨死前,雙手死死的抓住柴田四郎胸口,頸動脈噴出去的熱血,將柴田四郎的雙眼遮住了。
身后另一名戰士飛快的舉槍,子彈在柴田四郎的腹部開了大洞!
“八嘎!”柴田四郎吃疼不已,一瞬間所有力氣都在抽離自身,甚至連握刀的手都沒有勁了。
二人扭打在一起,雙方的士兵都想救各自的人,都朝著這里射擊!
眨眼間的功夫,這名脖子中刀的東北軍戰士已經死死抱住柴田四郎,二人死在了一起,身上中了幾十發子彈。
鎮西的偽軍營地更亂。二營的士兵摸進營地時,大部分偽軍還在被窩里睡覺。“殺啊”的喊聲在營地里回蕩,有的偽軍嚇得直接舉了手,有的想翻后墻跑,剛跳下去就被埋伏的士兵抓住。偽軍營長想騎馬跑,剛翻上馬背,就被騎兵營的馬刀砍中了胳膊,摔在雪地里,被幾個士兵按住了。
從信號彈升空到鎮子被控制,只用了不到一個小時。楊敢站在鎮口的崗樓上,看著士兵們清理戰場。雪還在下,落在日軍的尸體上,很快就蓋了一層白,偽軍的俘虜蹲在雪地里,抱著頭,沒人敢說話。騎兵營的士兵牽著馬,馬嘴里還叼著沒吃完的干草,有的馬身上濺了血,雪一落,就變成了暗紅色的冰碴。
王秉文走過來,拍了拍楊敢的肩膀“楊團長,沒跑掉一個,柴田四郎被打成了篩子,偽軍全繳械了。”楊敢點點頭,看了看手表,三點五十八分。他望向鎮子外的林子,遠處已經能看到大部隊的動靜了,像一條長龍,正朝著安波鎮趕來。
這時,鎮子里的屋門陸續開了。最先出來的是住在鎮東頭的張老漢,他裹著一件破爛的灰色舊棉襖,手里攥著煤油燈,探著身子往院外看,見東北軍的士兵正把日軍的武器往車上搬,嘴唇哆嗦著,突然朝著屋里喊“老婆子!快來看!東北軍來了!”
屋里的燈一盞盞亮起來,越來越多的居民涌到街上。幾個半大的孩子,因為饑餓都瘦的不成樣子了,他們圍著騎兵的馬轉,好奇的伸手想摸馬鬃,騎兵戰士笑著把馬牽近了些,讓孩子能碰到。
鎮中心的老槐樹下,幾個婦女正幫著士兵包扎輕傷。一個年輕士兵胳膊被彈片劃了道口子,血滲出來,一位大嫂拿出自家的布條,蘸著熱水給他擦傷口,一邊擦一邊掉眼淚“之前鬼子在這兒的時候,見著咱就搶,你們來了,咱總算能踏實過日子了。”
楊敢走到老槐樹下,看著眼前的場景,心里暖烘烘的。
雪還在下,落在士兵們的棉帽上,落在居民們的舊棉襖上,卻沒人覺得冷。張老漢領著幾個村鎮里的頭臉人物走了過來“楊團長,我知道鬼子的補給都放在哪了,我帶你們去,一整個院子都是鬼子的罐頭,平時鬼子看的可嚴了,誰離得近了,都要被殺。”
楊敢剛要道謝,又有十幾個居民扛著鐵鍬過來,說要幫著挖工事,防止鬼子反撲。
王秉文牽著馬走過來,對楊敢說“楊團長,我先去和旅長匯報一下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