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去年全國供銷合作總社和城市服務部合并，改稱第二商業部，掛第二商業部和全國供銷合作總社兩塊牌子，縣級以上供銷社和商業局合并辦公。
按理來說，杜書記身為省總供一把手跟商業局汪局長兩人目前算是平起平坐。
但汪局長這說話的語氣，明顯是要壓杜書記一頭啊。
許姣姣默默看在眼里，記在心里。
“......”杜書記被汪局長說得老臉掛不住。
秦部長趕緊上前替老伙計挽尊。
“汪局，老杜對出口創匯這塊絕對是重視的。您也看到了，咱們特地把許姣姣同志從下面調上來，不就是想在出口貿易這塊搞出成績。”
許姣姣本姣：“......”
現在是想起她了。
汪局長點頭：“是，許姣姣同志調上來這點我是看到你們的決心了。但搪瓷廠的事你們怎么解釋？”
汪局長冷哼一聲，她正要繼續說，敲門聲又響了。
她頓了下：“請進。”
門外，秘書帶著一男一女進來。
男的又矮又胖，走幾步路氣喘吁吁，額頭都滲出汗了。
就這種體型，在上輩子許姣姣經常見，這輩子還是頭一回。
女的一頭跟許姣姣一樣的卷發，她瞧著跟汪局長年紀差不多大，只是比起樸素的汪局長，這位阿姨明顯會打扮多了。
人家不但燙了頭，還抹了口紅，穿著一套藍色干部裝，又干練又精神。
林俏梅一進屋子就把所有人都打量了一圈。
許姣姣她是半點看不上的。
倒是沈廠長，這個老沈，平時跟個刺猬似的，誰惹他扎誰。
今個倒好，跟個小年輕摻和上了，還來汪鈴這里告她狀。
哼！
林俏梅揚起笑：“汪局，您把我們這些人都叫來，是不是省里要有什么大動作啊？
您只管吩咐，我們搪瓷廠，堅決跟組織走，這要是有哪里做的不對的地方，您說，我回頭就讓下面人改正！”
胖乎乎的男人是搪瓷廠的副廠長。
他立馬接話，“是啊汪局長，我們搪瓷廠您是知道的，大是大非上從不拖后腿！”
“不拖后腿？”
汪局長哼笑一聲，她重重一拍桌子。
‘嘭’的一聲響，嚇得人后背一僵。
她擲地有聲道：“這搞出口創匯就像蓋房子，水泥、沙石打地基，缺一不可，我知道大家難，我有催過你們嗎？”
沒人說話。
“現在有人給你們把地基已經打牢了，只要你們配合工作動動手，這房子就蓋成了！
就這么簡單的一個事，你們搪瓷廠咋干的？
推諉扯皮，聽說還攔著門不讓人進！”
汪局長：“林俏梅同志！你倒是告訴我，省總供外銷業務部涉及出口創匯項目找你們搪瓷廠配合，你為什么拒絕人家？”
林俏梅不樂意了。
她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樣大聲囔囔起來。
“汪局！你這可就冤枉我了。真要關乎出口創匯的大事，我巴不得呢，我哪會不識好歹。
可你也要問問清楚，是真創匯還是假創匯？我搪瓷廠廟小，哪折騰得起。
全國多少家國營廠子天天喊著出口創匯，他創成了嗎？”
說著，她頓了下，看了眼許姣姣。
她歪了歪嘴陰陽怪氣道：“您也不能偏聽一個人啊，小年輕嘛，嘴上沒毛辦事不牢，這種有一腔子雄心壯志，最后屁事辦不成的生瓜蛋子，咱們見多了。
我身為搪瓷廠一把手，我得為全廠子人考慮啊。
誰說個出口創匯我就得把她跟個王母娘娘似的伺候著，以后這一天天的我就別管廠子了，我盡伺候娘娘唄！”
其他人：“......”
許姣姣：“......”你才娘娘！
林俏梅連珠炮發，一番話說得理直氣壯。
“胡鬧！”
汪局長知道她嘴皮子利，卻不知道她還這么能胡攪蠻纏。
她怒道：“省總供的項目還能有假，你當三歲小孩扮家家酒，玩呢？！”
林俏眉不以為意地撇嘴。
她家老陳說了，省總供那些天天擺在倉庫里落灰的搪瓷缸壓根就賣不出去，還出口創匯？
不過是泥溝里的魚，死前再蹦跶一下。
還想拖累他們搪瓷廠，沒門。
汪局長見她這三五不著六的模樣就來氣。
她咬牙：“你知不知道這個訂單有——”30萬！
眼看著汪局長要說訂單額，許姣姣突然插嘴打斷道：“汪局長！”
“您看，強扭的瓜不甜，省搪瓷廠要是實在對這次出口項目不看好，不樂意干，找下面市搪瓷廠也是一樣的。”
搪瓷廠搞得誰要害它似的，它不樂意，許姣姣還不樂意呢。
找個不情不愿對你一百個意見的合作方，完了回頭功勞分她一半，她腦子有坑啊？
沈廠長眼珠子一轉，跟著附和：“對對對！既然林廠長有顧忌，咱就別為難她了。”
杜書記皺眉：“這——”
市里的成績做出來雖然算省里的，但到底不一樣。
秦部長和杜書記兩人路上是交流過的，先有1萬斤廢鐵，再有30萬搪瓷缸訂單，一個人就算說大話也得有個分寸吧。
許姣姣人都站在大領導辦公室了，說不定，這訂單，是真的？
既然這樣，那出口的訂單咋能讓市里分一杯羹呢？
別以為他們不知道這個市里，指的就是鹽市！
“不——”杜書記剛要張嘴。
林俏梅生怕錯過機會似的，她一拍手，干脆利落地應下。
“行！說話算話，你們這次出口項目，我們省搪瓷廠不摻和，你們愛咋折騰咋折騰去！”
等后面汪鈴發現自個被個小年輕耍了，這就有戲看咯。
林俏梅撂下話就帶上他們廠的副廠長神清氣爽的走了。
像是終于甩掉一個爛攤子。
汪局長辦公室一眾人：“......”
汪局長揉了揉眉心，心里壓著火她沉聲道：“行了，她不樂意就不樂意吧。肥水不流外人田，小許，這30萬只搪瓷缸的出口訂單，你跟鹽市那邊聯系一下，看他們有沒有興趣合作。”
杜書記&秦部長：！！！
“真有30萬訂單？”
沈廠長得意叉腰：“不然你們以為呢？”
林俏梅那女人撿了芝麻丟了西瓜，還傻樂呢，等著哭吧。
杜書記和秦部長臉都綠了。
他們以為啥啊他們，他們壓根都不知道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