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哎部長——”
一手捏著錢票，一手拿著照片，梁月英喊都喊不住他們許部長。
哎呀，這叫什么事，咋趕一塊了呢！
不過領導母親肯定不能耽誤去接，梁月英急匆匆回辦公室拿上她的包和車鑰匙。
她快把自行車兩個腳踏板踩出火花了，好在這會天氣不冷不熱，趕到火車站的時候只出了一點汗。
梁月英來得巧，她剛到，一班火車剛好到站。
她拿著照片咬牙在人群里擠來擠去，全盯著下車的中年婦女，這個不像，那個也不對，嘶，人呢？
肩膀被拍了兩下，梁月英扭頭，就對上穿著一身靛藍色襯衫，黑發盤在腦后，有些自來卷，皮膚白又細的中年婦女。
萬紅霞揚著笑：“哎哎同志，問你個事，你們這坐哪路公交車能直達東省供銷社大院的啊？”
這都不要用看照片，梁月英就知道這人是她們許部長的媽。
為啥，母女倆長的太像啦！
尤其一頭瘋卷的頭發，別倆卡子也壓不住的額邊卷毛，母女倆簡直如出一轍！
萬紅霞好不容易找個面善的年輕姑娘問話，咋還發呆呢？
“同志，同志？”
她手在梁月英面前揮了揮。
梁月英激動地一把握住，“嬸子！我可算等著你了！我叫梁月英，是我們許部長的秘書，她臨時有公務要去趟云寧市，安排我來接您！”
“我家四兒？”
萬紅霞驚訝，她倒不是懷疑梁月英的身份，就是奇怪。
“我來省城沒告訴她啊！”
她就是不想給她老四添麻煩，又想閨女想的緊，這才自已來省城，難道她的行程泄露了？
呃，梁月英也不知道這里頭的事。
不過她拿出許姣姣給她的照片，證實自已絕不是騙子，讓萬紅霞放心跟她走。
萬紅霞打量了眼細胳膊細腿的梁月英，心說就這胳膊腿，她有啥不放心的。
“成，既然是我家老四安排你來的，那麻煩你了小同志啊，咱們走唄？”
梁月英心里松了口氣，沒想到許部長媽還挺好說話，她還以為要解釋半天呢。
“走走走！”
難得來省城一趟看閨女，萬紅霞肯定不能空手，她也的確沒空手。
她抱著她那碩大的行李包坐梁月英自行車后座，自行車愣是搖搖晃晃半天，支棱不穩！
萬紅霞趕緊跳下來，一看人家小同志臉都漲紅了，她一臉抱歉。
“不好意思啊姑娘，嬸子太重了。你看要不這樣，你坐后頭，我來騎？”
也只能這樣了，梁月英坐在平穩行駛的自行車后座，心虛得要命。
完了。
她一個來接人的，跟大爺似的坐后座，讓他們許部長的母親哼哧哼哧騎車載她，被許部長知道，不會覺得她不中用吧？
自行車停在最靠近省總供的國營飯店，梁月英杜絕腦子里的雜念，招呼萬紅霞進去吃飯。
“嬸子，咱們先吃飯吧。”
一路坐火車來到省城，萬紅霞聞到國營飯店的飯菜香，早就饑腸轆轆了。
尤其人家小同志專程去火車站接她，雖然是因為自家閨女的吩咐，但她這個當媽的可不能給閨女拖后腿。
“成，今個辛苦你去接我，小梁啊，想吃啥咱就點，嬸子請你！”
她這話說得闊氣的很，帶頭就進了國營飯店，招呼服務員過來要點菜。
服務員聽見這么一句，再一看萬紅霞的穿著，身上的的確良，腳下的黑皮鞋，知道這是位不差錢的。
她當即熱情開口：“兩位算是趕巧了！屠宰場今個送了些牛肉和下腳料，這玩意可是稀罕玩意，可遇不可求，下腳料被咱大師傅全給鹵了，牛肚、牛腸都有，兩位來點？”
不等梁月英反應過來，萬紅霞兩眼放光。
“牛肉還有嗎，我閨女就喜歡吃鹵牛肉！”
她家老四就喜歡鹵豬頭肉、鹵牛肉這些，羊骨、牛骨也喜歡啃，在家那會不知道她從哪倒騰的，每個月總能吃上一口。
服務員表情尷尬：“......牛肉沒了?！?/p>
那玩意太稀罕，一到飯店就被各個聽到風聲的干部領導預定了，輪不到外面人。
只有下腳料剩下來點賣。
一聽鹵牛肉沒了，萬紅霞吃飯都沒勁了。
她擺擺手，對服務員說：“那就來兩碗肉絲面，一屜窩窩，行了?！?/p>
牛下腳料好吃歸好吃，但飯店當肉賣，太貴了，萬紅霞覺得自個吃不值當。
她笑容溫和地對梁月英說，“閨女，不是嬸子舍不得錢，牛腸、牛肚那玩意吧，處理不干凈吃了拉肚子。嬸子請你吃碗面，你別嫌棄，咱也嘗嘗省城飯店的肉絲面滋味咋樣?！?/p>
梁月英：“......嬸子，許部長給我錢了，她讓我帶您吃頓好的?！?/p>
等半天才逮著機會把這話說出來，她把一沓錢票掏出來，表情尷尬極了。
萬紅霞一愣。
“老四給你錢了啊，哎呀，早說啊，嬸子身上帶的錢不多，摳搜了！這樣，服務員，有魚嗎？再給咱上條紅燒魚！”
她拿過梁月英手上的錢，心里罵自家閨女錢多燒得慌，害她又得多點一條魚，死丫頭咋手那么松呢？！
梁月英察覺到自家許部長的母親恐怕也沒看起來那么大方，連忙擺手。
“不用不用，不要魚，太多了吃不完！我吃一碗素面就行了。服務員，其中一碗換成素面吧！”
服務員被這倆招來喝去的也不樂意了。
“你倆到底吃不吃啊？”
萬紅霞拉住梁月英的手。
她堅定道：“就要兩碗肉絲面，一條紅燒魚和一屜窩窩！”
服務員翻了個白眼轉身：“哼！不準改注意了哈?！?/p>
“嬸子......”梁月英不好意思。
主要她說是接人，騎車的是許部長的媽，請吃飯的是許部長，她又心虛了。
萬紅霞：“聽我的，吃得完！”
一條紅燒魚吃7毛錢，回頭她就罵許老四！
......
‘阿嚏！’
許姣姣剛從公務車上下來，她還沒來得及跟云寧市的關主任說上一句話，就扭頭狠狠打了個噴嚏。
屬實尷尬住了。
關二熊沒覺著尷尬。
他兩條粗眉皺成一團，就是擔心許部長是不是凍著了。
國營漁場這邊湖泊樹林多，郊區本就比城里氣溫低，許部長這位年輕女干部愛漂亮，今天還穿的裙子，高高瘦瘦的，身子骨也不知道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