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
一道身影快步出現(xiàn)在屋檐下,看向院中佇立的那道身影。
好似感受不到寒冬臘月的冷意,月光將那孤冷的身影拉的很長。
“紙鳶姐……”
茉莉怔怔看著這一幕,等到回過神來時,才想起什么:“殿下他已經(jīng)到許州前線,朝廷軍那邊已經(jīng)傳開了……”
“聽說殿下這次帶了江南的救濟軍餉糧草來,博得了朝廷軍許多將士的好感,這次殿下在朝廷軍中風頭無兩,威望頗高了……”
“還有,殿下他,見到那個女人了……”
“……”
紙鳶佇立在院中,靜靜聽著茉莉的回報,清冷的臉上并無太多情緒波動。
瞧著這一幕,茉莉似乎想到什么,神情有些猶豫擔憂:“紙鳶姐,你真的不打算去見見殿下嗎?”
紙鳶抬眸,目光看向遠處的某個方向,不知想著什么。
“殿下大老遠過來了,紙鳶姐你不現(xiàn)身,殿下肯定會擔心的。”
茉莉有些搞不懂紙鳶姐的想法,明明殿下這次都來前線了,為何不見。
甚至,紙鳶姐還有意撮合殿下跟那位新登基的女帝……這讓茉莉有些百思不得其解。
紙鳶姐這不是擺明了把自己的男人往別的女人懷里送嗎?
茉莉都忍不住替紙鳶姐著急。
紙鳶清冷的神情好似有一刻的恍惚,但隨即恢復過來,她怔了怔,輕搖頭:“不見了。”
“他,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做。”
“更重要的事情?”
茉莉一臉茫然,眼下臨王兵馬還沒到,殿下雖說的確有很多事情要做。可事情再多,總不能連見上紙鳶姐一面的時間都沒有吧?
“紙鳶姐……”
茉莉似乎意識到什么,聲音突然變得肅然:“是不是那個女人威脅你了?她上次是不是跟紙鳶姐你說了什么?”
茉莉突然想起,上次紙鳶姐離開之前,曾見過那個女人一面。
當時氣氛好像有些不太對,那個當了皇帝的女人看起來很不好惹……難道是她動用了權(quán)力,想要拆散紙鳶姐和殿下不成?
紙鳶一怔,隨即輕搖頭。
“沒有。”
“她,跟他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紙鳶臉上神情波瀾不驚:“我就不去打擾了。”
茉莉:“?”
她感覺哪里不對,但是又說不上來。
就,很不對!
怎么感覺,自家的紙鳶姐成了苦主似的。
還是心甘情愿的苦主?
……
沒等茉莉思考理清楚,又聽到紙鳶清冷的聲音傳來:“查到小姨的下落了嗎?”
茉莉回過神來,搖了搖頭:“還沒有,不過奴婢查到,姜小姐在離開姜家之前,似乎有些異常反應(yīng),還去見過一些人。”
紙鳶目光微凝:“見過誰?”
“奴婢不清楚,不過再給奴婢一些時間,應(yīng)該能查清楚。”
茉莉開口:“從奴婢調(diào)查的跡象上來看,姜小姐是自己主動離開姜家的,并沒有受人脅迫,或遭人綁架……”
茉莉一口氣將自己的調(diào)查全部都匯報出來。
紙鳶靜靜聽著,良久,她平靜轉(zhuǎn)身。
“我們走吧。”
茉莉一愣:“去哪?”
“這里已經(jīng)不需要我們了。”
紙鳶目光深邃看向院外的某個方向:“那邊,更需要我們。”
“……”
太平一年,開春之際。
許王叛軍集結(jié)數(shù)萬精銳兵馬,以沉重的代價最終攻陷安平城。昔日繁華交通發(fā)達的安平城淪為一片廢墟,落入許王叛軍之手。
大寧王朝新皇女帝率領(lǐng)殘部朝廷兵馬退至五十里外的初陽城,暫且休養(yǎng),整頓剩余部將。
而許王叛軍并沒有給朝廷軍喘息的機會,一鼓作氣再度集結(jié)數(shù)萬精銳兵馬自安平城南下,兵分兩路,意圖夾擊消滅朝廷大軍有生之力,活捉大寧王朝女帝。
與此同時,在突破了安平城這座重要的隘口后,許王大軍再無后顧之憂,大軍長驅(qū)直入,勢如破竹,兵臨初陽城下,再度展開了一場慘烈的攻城。
這一場攻城拉鋸戰(zhàn)并沒有持續(xù)太久,在四面八方源源不斷支援過來的許王大軍的攻勢下,本就精疲力竭的朝廷軍節(jié)節(jié)敗退,幾乎潰不成軍。
正當許王叛軍氣勢如虹,準備一鼓作氣拿下初陽城,活捉‘女妖帝’時。
太平一年二月,自江南水道順流而上,臨王府的先鋒兵馬終于悄無聲息抵達了前線戰(zhàn)場。
這一支突如其來出現(xiàn)在北方戰(zhàn)場中的臨王大軍,讓原本一邊倒的局勢瞬間發(fā)生了逆轉(zhuǎn)。
在所有人眼里,原本長途跋涉,加上水土不服,必定會讓這支臨王軍戰(zhàn)斗力大打折扣。
然而,這支臨王兵馬所展現(xiàn)出來的恐怖戰(zhàn)斗力,卻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出現(xiàn)在北方前線的這支臨王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避開了許王軍前沿大軍的封鎖,奇襲般出現(xiàn)在初陽城外,擋住了圍攻初陽城的許王大軍主力,阻止了初陽城的淪陷。
而初陽城這一戰(zhàn),無論是朝廷軍還是許王叛軍都早已精疲力竭,損失慘重。隨著臨王軍的支援到達,戰(zhàn)局瞬間扭轉(zhuǎn)。不僅解了初陽城之圍,更是直接轉(zhuǎn)守為攻。
意識到大事不妙的許洪,第一時間下令撤軍,保存實力。
太平一年二月,重振旗鼓的朝廷軍,在臨王軍的協(xié)助之下,開始對許王叛軍展開反攻,意圖重新奪回失守的安平城。遭到安平城內(nèi)駐守的許王叛軍的猛烈反擊。
太平一年三月,剩余兩支從中州借道而來的臨王軍抵達許州前線,與北方中州境內(nèi)各處的許王叛軍正面碰撞上。
戰(zhàn)火不斷蔓延,遍布王朝北方境內(nèi)。
與此同時,朝廷軍在女帝李縹緲的指揮之下,再度對安平城發(fā)動了攻勢。
這一次,許王叛軍見勢不妙,選擇了棄城后撤。在撤離之前,為了防止朝廷軍的追勢,許王叛軍一把火,徹底將安平城燒成了灰燼。
這座歷史古韻豐富的繁華之城,在這一把大火之下徹底蕩然無存,近幾十萬百姓流離失所,被迫遠走他鄉(xiāng)。
大寧王朝北方境內(nèi),哀鴻遍野,民不聊生。
……
太平一年五月,為了扭轉(zhuǎn)在北方戰(zhàn)場上局勢的不利局面,許洪聚集了二十萬精銳兵馬,一萬騎兵,在許州太原上與朝廷和臨王府兵馬展開了一次規(guī)模最為宏大的正面作戰(zhàn)。
這一戰(zhàn),許王叛軍準備充足,許王府幾代人積攢下來的底蘊全部拿了出來。甚至許洪還許以重諾,從北方草原部落借來幾萬兵馬的援軍,組成了一支浩浩蕩蕩的大軍,勢要與朝廷軍正面決一死戰(zhàn)。
這一戰(zhàn),持續(xù)了整整三個月。
太原之上,血流成河,哀鴻遍野,鮮血染紅了這片土地。
這片大地上,成了恐怖的絞肉場。
朝廷軍在女帝的帶領(lǐng)之下,身先士卒,頑強地抵御著許王叛軍的攻勢。
這位年輕的女帝展現(xiàn)出了宗師高手之威,孤身出現(xiàn)在戰(zhàn)場之上,以一敵十,以一敵百,無敵之姿,極大地鼓舞了朝廷軍心。
而臨王軍那邊,在那位臨王世子的率領(lǐng)之下,這支當年縱橫天下,馬踏南疆十幾國的恐怖臨王軍,在北方戰(zhàn)場上重現(xiàn)了他們當年的英姿。
臨王軍訓練有素,悍不畏死,在戰(zhàn)場上英勇無雙。在鄭知命和東方觀山兩員先鋒大將的率領(lǐng)之下,猶如兩柄鋼刀狠狠插入了許王叛軍腹地,直逼許王叛軍咽喉。
這一場恐怖焦灼的大戰(zhàn),沒有贏家!
三方精銳損失慘重,但誰也沒有后退的理由。誰都清楚,一旦退了,就意味著徹底輸了!
輸了的代價,誰也承受不起!
隨著時間的推移,許王叛軍那邊終于開始展露頹意。
縱使許王叛軍英勇無雙,許王府底蘊深厚,但也架不住如此恐怖高強度的損耗。隨著朝廷這邊,各州郡地方軍兵馬的陸續(xù)抵達支援,勝利的天平緩緩向著朝廷這邊傾斜。
太平一年九月,一支臨王軍奇兵深入許王叛軍腹地,從后方燒毀了許王叛軍梁營。
許王叛軍被迫撤軍,退回許州境內(nèi)。
這一退,意味著許王叛軍前線的所有努力全部都付之東流。
與此同時,朝廷軍兵馬,臨王大軍,以及各州郡地方兵馬組成的聯(lián)合軍乘勝追擊,北上收復失地。
太平一年十二月,又一年冬!
許王叛軍在許州境內(nèi)連連敗退,慘遭毀滅打擊,許州境內(nèi)各地被朝廷軍陸續(xù)收復。殘余的許王叛軍退守許州城,固守城池,進行著最后的頑固抵抗。
而朝廷大軍兵馬,也在這年冬天兵臨城下,將許州城圍困。
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雪,將這整座城池籠罩。許州城內(nèi),哀鴻遍野,絕望恐怖的氣息籠罩在這座城池之中。
“父王,我們……敗了!”
許王府內(nèi),昔日的許王世子,再沒了當初的意氣風發(fā),取而代之的是雙目失神,眼神底滿是苦笑和絕望。
多年來的夢想,一朝成空。
他們輸了!
輸?shù)暮軕K。
許家?guī)状私?jīng)營下來的家底,被他們敗光了!
許洪,這位昔日權(quán)勢滔天的許王爺,此刻目光陰沉,死死地盯著桌上的沙盤。
“我們還沒輸!”
他眼神精光閃爍,聲音低沉。
但語氣中,卻也掩飾不住的慌亂和無力。
許軒絕望道:“父王,我們已經(jīng)……沒有底牌了!”
“我們許王軍幾乎全打光了……從爺爺他們那輩積攢下來的家底,他們都犧牲了……”
“繼續(xù)撐下去,我們也贏不了……”
“父王,撤吧。”
許洪死死盯著沙盤:“撤,我們能撤到哪去?許州已經(jīng)淪陷,我們已經(jīng)無路可撤了!”
許軒道:“父王,我們還可以去北方!那邊,他們會救我們的……等我們到了那邊,重整旗鼓,假以時日,我們還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許洪目光深邃,冷聲道:“他們不會,他們都是兇狠的狼,一旦我們沒有了任何利用價值,他們就會露出兇狠的獠牙!”
“更何況,這一次,他們也自身難保!”
許軒沉默,絕望的情緒涌上心頭。
難道,真的就沒有活路了嗎?
壓抑的氣氛籠罩著四周,良久,許洪緩緩抬頭盯著許軒,仿佛是下定了什么決心,沉聲道:“你跟朝歌走吧,我會派人趁著夜色殺出一條血路,護送你們二人離開。你們不能去北方,南下去南方,去臨州……”
許洪目光深邃:“你們隱姓埋名去臨州,那里才是最安全的地方。切記不要暴露身份。”
許軒猛然抬頭:“那父王你?”
“我不能走,也不會走!”
許洪目光深邃,雙手背后,這一刻,這位大寧王朝的異姓王展露出了真正的氣勢。
“本王生死許州的人,自然死也要死在許州,本王要與許州城誓死奮戰(zhàn)到最后一刻!”
“這一次,本王是輸了,但那又如何?!”
許軒心頭一顫:“父王,兒臣不走,兒臣要跟父王一起死守許州。”
“你必須走!”
許洪死死盯著他:“你是我許家最后的血脈,也是最后的希望……去臨州,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日后,許家還得靠你重新崛起……還有朝歌,她能幫你的大忙!”
“只要你們還活著,我許家就沒有徹底輸!”
許軒死死咬著牙,眼眶通紅,用力點頭:“是!”
……
大雪紛飛,籠罩在北方許州境內(nèi)。
“又下雪了!”
許王府內(nèi),后院。
一襲美艷絕塵的身影佇立在屋檐下,看著漫天飄落的雪花,目光失神。
往日繁華熱鬧的許王府,如今早已破敗。
朝廷大軍圍困許州城,府上下人一片恐慌,大多數(shù)仆人早已被遣散,眼下四周寂靜,空無一人。
這道孤冷美艷的身影就這樣怔怔望著漫天雪花,視線眺望著遠處,不知是想起什么,有些恍惚。
良久,她臉上逐漸浮現(xiàn)一抹驚艷的笑意。
“終究,還是你贏了!”
她喃喃自語,但語氣,卻好像有些失魂落魄。
“看來,我們是沒機會再見面了。”
輕聲的語氣,在小院中飄散。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許久未見,熟悉而又陌生的聲音突然響起。
“誰說我們沒機會再見了?”
屋檐下的美艷身影猛然一顫,好似愣在原地。
下一秒,猛然轉(zhuǎn)身。
當瞧見視線中出現(xiàn)的那道熟悉的身影,她臉上流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情。
幾乎懷疑自己的眼睛。
“你……”
“你怎么來了?!”
許朝歌聲音輕顫,難以抑制住自己的情緒。
視線中,那道熟悉又讓她日思夜想的身影,就這樣悄然地出現(xiàn)在她視線中。
“我來了!”
一年未見,林江年好似成熟了許多,他平靜望著眼前的這道孤冷身影,臉上露出一抹熟悉的笑意。
聲音溫柔,輕聲細語。
“我來接你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