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始終看不透你。”

　　人君打破了殿內的沉靜，聲音低沉。

　　“我也看不明白自己。”

　　許長歌抿了抿嘴唇，腦海中閃過各種復雜的歷史畫面，夢幻模糊，極不真切。

　　“當年你遭大道審判，引出了牧青的一道意志，以及太一神王的過去痕跡。尋常的轉世帝君，可沒有這么的面子。”

　　這些年來，人君多次調查許長歌的來歷，想從歷史的長河中尋到一絲痕跡。也許人君捕捉到了什么東西，可由于禁忌因果，不愿深想，止住了那個念頭。

　　許長歌端起了桌上的美酒，沉淀了上百萬年的仙釀，世間不可多得。

　　飲了一杯香醇濃郁的酒水，許長歌覺得體內有一縷熱流正在游蕩著，低眉輕語：“我與牧青有一些因果羈絆，不足為奇。”

　　“玲瓏塔，孤聽說過此物，被譽為萬古第一奇寶。”

　　那一次的大道審判，許長歌斬斷了與玲瓏塔的聯系，從而讓玲瓏塔顯現于世間。事后，玲瓏塔重新歸于許長歌的體內。

　　自那以后，世人許多強者都知道許長歌擁有著玲瓏塔。礙于種種原因，沒有人敢謀劃玲瓏塔。

　　“兩百萬年前，太一神王無敵于天下，橫推歲月千百萬年而不敗。神王開辟了長生路，傳言其坐化，世間有了證道契機。十萬年后，牧青橫空出世，以人族的凡軀殺出了一條血路，動搖了大道對人族的審判禁制。”

　　“自牧青以后，其徒紅衣女帝繼承了衣缽，絕代風華。那段時間，人族得到了極大的喘息。不久后，紅衣女帝消失不見，人族再次陷入了無盡的深淵，飽受折磨。”

　　“玲瓏塔如今落到了你的手里，足以說明你的不凡。”

　　人君一直凝視著許長歌，沉吟道。

　　聽著人君的這番話，許長歌保持著沉默。

　　“大世已至，希望你可以走到最后。”

　　人君收回了目光，魂體時隱時現。

　　許久后，殿內寂靜無聲。

　　“這一世，人族不能輸。”

　　許長歌沉聲而道。

　　“是啊！不能輸！”

　　人君的抬頭而望，仿佛看到了墓地之外的星空，浩瀚無垠。人族先賢嘔心瀝血，為的就是給后世子孫打下疆土，平安自由的活在這個世上。

　　若是這個時代敗了，人族將可能再無翻盤的機會了。

　　“你會輸嗎？”

　　人君將目光落到了許長歌的身上。

　　“不會。”許長歌與人君對視一眼，語氣平淡，卻有一種不容置疑的味道。

　　聞言，人君笑了。

　　許長歌喝了一杯大乾皇朝的百萬年佳釀，起身對著人君拱手一拜。

　　而后，許長歌緩緩轉身，準備離去。

　　望著漸行漸遠的許長歌的背影，人君的瞳孔一凝，眼前不由自主的浮現出了一幅畫面，內心微微一顫，不禁脫口而出：“世間真有長生之法嗎？”

　　長生不朽，無數人杰畢生的追求。那一條長生道路之上，埋葬了數之不盡的枯骨，飄蕩著無數縷不甘的意志亡魂。

　　聞聲，許長歌停下了腳步。

　　許長歌并未回頭，而是站著不動。

　　這一刻，許長歌像是變成了另外一個人，雖身處殿內，但猶如站在云層之上，伸手不可觸及其身影。

　　一襲青衣，滿頭白發，再加上那散發出來的若有若無的古老歲月的氣息。

　　驀然間，人君仿佛看到了一尊站在九天仙殿之上的那個人，微微張開了嘴巴，眼中閃爍著復雜的神色。

　　“有。”

　　良久，許長歌張開了嘴巴，吐出一字。

　　得到了這個回答，人君的心臟再次一顫，沒有絲毫的懷疑。

　　那一年，古道界內的紅幽谷一戰。

　　無數的人族先賢的意志出現，與大道意志進行著抗衡。最后，一道模糊的青衣虛影出現，與大道談判，立下了約定。

　　人君雖位于玄雨州的古墓，但能洞穿億萬里疆域，窺探到星空深處的那一抹青衣背影。

　　那一道背影，與許長歌此時的身影何其相似啊!

　　這個時候的許長歌，與剛才截然不同。背對人君，身影偉岸，一絲貫穿了歲月長河的氣息，讓人君感到心悸和敬畏。

　　人君是何許人也，怎會不知世間的一些隱秘之事。

　　百萬年前的那一場諸天大戰，牽扯了萬族，因果極大。人君與天道一戰，窺探到了歲月長河中的一些禁忌之事。

　　人君曾以一己之力壓得萬族強者退避，諸帝躲到了古道界。這份實力，雖不及太一神王，但也相差不大。

　　“長生如夢，不可強求。”

　　不知過去了多久，人君緩緩而道。

　　“走了。”

　　許長歌身上的那道古老的氣息隨之消散，再次往前邁去，腳步不急不緩。

　　直到許長歌離開了古墓以后，人君才收起了那份凝重的神色，喃喃自語：“你是棋子，還是棋手？”

　　“但愿你不會迷失了自我吧！”

　　人君望了一眼許長歌離開的方向，慢慢合上了雙眼。

　　“當”的一聲，古墓殿門緊閉上了，大乾鐵騎沉睡于墓中。待到時機成熟，大乾鐵騎必將再次出世，橫掃八荒，震懾萬族。

　　許長歌現在就是一個矛盾體，對人君的行禮敬佩，是以一個人族的身份出發，由衷的尊敬。若無人君，焉能有當世的人族。

　　可是，有時候許長歌又會被腦海中的歷史記憶占據了身體，變得漠視一切。天下之事，好像都不能影響到其內心。

　　高山白云，朦朧細雨。

　　許長歌解開了身上的護體玄氣，任由雨水滴落到了身上，浸濕了頭發和衣衫。

　　“我的身體，扛得住嗎？”

　　許長歌自問著，沒有一個答案。

　　在許長歌的眼底深處，冒出了一絲忐忑之色。他害怕自己迷失了本心，忘記了喜怒哀樂，也忘了對親朋好友的那份感情。

　　某個時候，許長歌想停下來休息，卻發現自己不知該去往何處。

　　站在高山之上，許長歌的身體被云霧遮擋住了。不由間，腦海中的記憶浮現于眼前，出現了許多道既陌生又熟悉的身影，讓許長歌的眼中閃爍起了一點淚花，模糊了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