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江南在通遠處置群體事件的時候，邊城機場，戒備森嚴，高官云集，各種小汽車排起了長隊。
也就在機場能有這樣的條件，由得他們停下來這么多的小汽車。
換個逼仄點兒的地方試試？
一貫在意官威官體，并且很懂得享受的李節書記，今天的表現大異常規，居然直接站在大太陽下，身邊連一個打傘的秘書都沒有。
筆挺的白色短袖襯衫，片刻間就被汗水濕透了。
李節書記如此賣力，其他市領導也只能咬牙跟上，一個個被曬得滿頭大汗的。心里頭自然是一萬只羊駝奔騰而過。
你特么要在關遠征和林玉田面前掙表現，拉上我們干嘛？
其實吧，李節以前真不這樣。
大家記得，兩年前裴嘯林親自來邊城，李節都不曾站在大太陽下迎接省委書記，而是在開著空調，陰涼舒爽的候機大廳里搞了個歡迎儀式。
現在只是關遠征過來，李節卻擺出了這樣隆重的架勢。
也不知道他心里到底怎么想的。
或許是意識到裴嘯林“年事已高”，繼續待在天南的日子屈指可數。李節現在有必要進一步重視和關遠征的關系，力爭在關遠征心目中留下良好印象。
而且衛江南又不在，李節更要以此向關遠征乃至林玉田表明：兩位領導你們看看，衛江南有多囂張？
你們兩位實權實職正部級聯袂而來，衛江南居然都敢避而不見。
他看不起你們啊喂！
別看大家都位高權重，平日里在意的，還真就是這些東西。
越位高權重者越在意。
也許你要問，為什么要提前站在大太陽下等？
不能等飛機停穩，舷梯搭起來之后再列隊迎接嗎？
就不用曬得滿頭大汗了。
這話一聽就外行。
要的就是滿頭大汗這個效果。
等舷梯搭起來再從陰涼處走出來列隊，時間那么短，你能保證額頭上冒汗嗎？
沒有這個滿頭大汗，所有的表演都白費工夫了。
壓根就沒辦法讓領導印象深刻。
一切的媚上之術都有一個至關重要的點：你所有的良好表現，都要用一種不刻意的方式讓領導記住！
刻意了不行，領導記不住更加不行。
都是細節，都是技術活。
果然，滿頭大汗的李節，成功引起了關遠征的“重視”。
“呵呵，李節同志，沒必要這樣辛苦嘛，你看把同志們曬的……”
李節笑道：“省長親自蒞臨邊城指導工作，是對我們邊城最大的支持，也是我們政治生活中的大事。熱烈歡迎熱烈歡迎……”
林玉田就站在關遠征身邊，李節卻好像完全沒看到，話里話外，連一個字都不提他。
“立場”倒是分明得很。
你來給衛小賊張目，老子就是不鳥你，咬我啊！
“省長請，玉田部長請！”
和關遠征客氣完，李節便不再遲疑，直接邀請兩位領導上車。
他李節滿頭大汗是表現好，但是讓關遠征也滿頭大汗，那就叫不懂事。
這中間的度一定要拿捏好。
等登上了考斯特公務車，涼爽氣息撲面而來，李節禁不住長長舒了口氣，在內心由衷感嘆，考斯特就是比普通公交車靠譜，至少此時此刻，考斯特比王青霞更能給他帶來爽感。
這當兒，關遠征似乎才想起來，問道：“李節同志，江南同志很忙嗎？”
語氣很隨意。
但用詞非常講究，并沒有問衛江南為什么沒來。
根據相關文件規定，迎來送往是被禁止的，江南市長不到機場來迎接遠征省長完全合乎文件規定，他來機場迎接才是“違規”的。
李節哈哈一笑，說道：“省長，江南同志去通遠了。那邊煙農有些鬧情緒。”
“哦？是個什么情況？”
關遠征一愣。
這個事，還真就沒人給他匯報過。
于是李節用一種云淡風輕的語氣做了簡單說明。
“南煙公司拒收煙葉？”
這次發問的是林玉田，堂堂部長，也不能自始至終都做個透明人。
“這種情況，倒是很罕見。”
李節嘿嘿一笑，說道：“南煙公司有自已的品質標準，他們認為今年我們邊城的煙葉質量不達標，所以拒收。”
林玉田似笑非笑地說道：“李節書記似乎對這個事情并不太在意，邊城種植煙草的規模應該不大吧？”
瞧你那得意忘形的樣子。
糟糕，忘了這茬。
李節這才意識到自已確實有點不注意了。
南煙公司拒收邊城的煙葉，對邊城的經濟可是很有影響的，尤其是對邊城的廣大煙農而言，更是涉及到根本利益的大事。
衛江南甚至連省長和部長都顧不得迎接，直接跑通遠去現場處置了。
結果你李節堂堂市委書記，卻像是在看誰的笑話。
對煙農的困境毫不關心。
像樣嗎？
可是林玉田這個話，不回答是不行的，李節只好趕緊找補：“就煙草的種植面積而論，邊城在全省應該是排在第九位……幾萬畝的樣子吧……”
言下之意就是說，煙草種植對邊城經濟而言無所屌謂。
南煙公司拒收邊城的煙葉，不當啥大事兒。
林玉田可不好糊弄，淡淡說道：“嗯，幾萬畝……正常產量應該是十幾萬擔，總產值也有兩三個億了。如果煙農在某個縣相對集中的話，這個事的影響還是很不小的。”
“我記得去年邊城全市的GDP總值剛過百億大關。”
到底是當過央企一把手又當過省長的人，對地方民生還是有十分清楚的認知，來邊城之前，很認真地做過功課。
“云山銅礦出售給韓氏集團的總價，也只有兩個多億，不到三個億。”
為了增加三個億不到的GDP，你們賣了一個銅礦。
現在，同樣三個億產值的煙草行業出了問題，你李節云淡風輕，毫不在意，還在看衛江南的笑話。
到底你李節是不是邊城市委書記？
無心無肺，以至于是！
李節書記剛剛平息一點的熱汗又冒了出來，不過現在變成了冷汗。
眼見得李節被擠兌得無話可說，關遠征只好給他打圓場。
“那么，江南同志是怎么處理這個事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