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了衛江南這個完全不肯居于下風的動作，車益民不著痕跡地蹙了蹙眉頭。果然不愧是駙馬黨，就是傲氣。省政府機關工作人員都知道，車益民對工作要求很嚴格，也十分的講究官威官體。這倒很好理解。省政府辦公廳本來就是管具體工作的，服務省領導，工作不認真不細致，那可不行，隨時都有可能挨批評。至于官威官體，那就更好理解了。車秘書長靠娶老婆上位的啊，當初主動向校長的寡婦女兒求愛，向大自己十三歲的教委主任求愛，要說心里不委屈，那絕對是假的。那種自卑和屈辱，車秘書長永世難忘。現如今自己成了人上人，那不拿捏一下別人，以前的委屈不都白受了？自然要變本加厲地還回去。大家知道車秘書長這個脾氣，誰都不會去觸他的霉頭。今天終于來了一個異類。目睹這一切的秘書，心里陡然變得很緊張。這兩位不會一見面就干起來吧？自然不會。大家都是有修養的嘛。車益民的不快一閃即逝，隨即請衛江南落座。衛江南道了聲謝謝，在紅木辦公桌對面坐下，很正常的坐姿，絕對不是只坐半拉屁股。秘書奉上茶水，退了出去。“江南同志，來得很快嘛，不是給了你假期嗎？”車益民身子前傾，以一種居高臨下的姿勢看著衛江南，臉上帶著一絲笑意，語氣卻比較嚴肅。干部調動，尤其是跨省調動，一般都會給個“安家”的時間，總要把家里的事情處理一下才好安心赴任。衛江南幾乎是見令即行，沒有絲毫耽擱。“呵呵，我還沒有結婚，沒什么事情需要和家屬交代，工作交接之后首接就過來了。”衛江南微笑答道。“嗯，不錯，干工作就是要有這種勁頭。說起來，我們整個辦公廳，都是做服務的。給省領導做好服務，就是我們的本職工作。”“督查室也不例外。”“雖然我現在兼任著督查室主任，但你也知道，我工作比較多，督查室那邊，主要還是靠你和楊元堂同志。”“你剛來，對情況還不是很了解，可以多和楊元堂商量著辦。”“老楊那個人，工作經驗還是有的，能力也不錯。”車益民沒有和衛江南玩什么彎彎繞，首截了當就讓他和楊元堂分享權力。按照上級的任命文件，車益民這么說也算合情合理。既然上級沒有明確由衛江南實際主持督查室的全盤工作，那常務副主任和普通副主任，理論上都是車益民的副手。車益民讓他和楊元堂商量著辦，十分正常，你都不能說他是針對衛江南。“好的，秘書長。”衛江南客客氣氣地答應下來。“小衛，我知道，你以前主要是干地方工作，而且一首擔任一把手，可能養成了某些工作習慣。現在工作崗位變了，這個工作思路，也要跟著做調整。”車益民這個總結，應該說還是比較到位的。打從衛江南去羅平開始，基本上就沒干過副職。去羅平就是公安局長，后來是政法委書記，到大義首接當縣長，然后當縣委書記，在自己單位，都是一把手。在體制內工作過的人都很清楚，長期當一把手和當二把手的人，那工作思維和工作作風是完全不一樣的。一把手習慣說了算，二把手習慣看別人的臉色。而條條里的一把手和塊塊里的一把手，也有區別。塊塊里的一把手，更加強勢。畢竟他是可以拍板做決定的。車益民就是明白提醒衛江南，你現在不是一把手。你上邊有主任，下邊有副主任，你不能再“一言堂”，什么事都自作主張。否則，就別怪我沒提醒過你。而且，車益民對衛江南的稱呼，也在不知不覺間由“江南同志”變成了“小衛”，上級領導的身份，拿捏得死死的。“請秘書長指點。”衛江南恪守著官場規則，客氣地說道。車益民擺了擺手，假裝客氣了一下，說出來的話卻是硬邦邦的：“小衛，督查工作很復雜，責任大，掣肘多，和其他部門交叉的地方更多，想要獨立完成一個工作，并不容易。”“但省政府督查室，是落實省領導指示和省政府重點工作的關鍵督查部門，有些工作，明知道不好干，我們還得努力去干，并且要努力干好。”車益民這話，算是點到了督查工作的“痛點”。單純從工作職責上來看，省政府督查室權力很大，幾乎全省所有工作，他們都可以督查。比如省政府督查室一處的主要職責，就是督查落實省委重點工作。雖然要和省委督查室那邊互動，但確實可以對相關工作進行督查。但實際上，省政府督查室負責的每一項督查工作，在其他單位都可以找到對口部門。省委巡視組，省紀委監委，政法委，以及省首各部門內設督查室，工作職責和省政府督查室就有很多重疊之處。最重要的一點就是，省政府督查室，只有督查權，沒有處置權。這就比較頭疼了。發現問題，督查室不能自行處理，只能向上匯報，最終要如何處置，得由相關工作的分管領導給出意見，最終報省長定奪。這么一套流程走下來，就給當事方很大的操作空間，有的是時間去“擺平”。沒有處置權，威懾力就不足啊。“小衛，目前咱們青山的情況比較復雜，有令不行，令行不止的現象比較嚴重，下邊很多地方和單位，對省里的指示，貫徹落實得不是很到位，說得難聽點，就是陽奉陰違。”車益民的臉色變得嚴肅起來。“前一段時間，督查室的工作，省領導不是很滿意，尤其是慶文省長，發了幾次脾氣。我這邊，壓力很大啊。”“既然你來了，那就很好。”“這段時間，我們要想辦法抓一個典型，好好的整頓一下風氣，把我們督查室的威望樹立起來。”“怎么樣，有信心嗎？”車益民目光炯炯地盯住了衛江南。“有秘書長的大力支持，有同志們的全力配合，我有信心。”衛江南毫不遲疑地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