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衛江南幾乎同時一躍而起的，還有向鳳嬌。在座這么多人，只有他倆是退伍軍人。不過衛江南也聽出來，這不是制式槍械的聲音，這是自制火槍。而且只聽到槍聲，沒有聽到其他聲音，應該是沒傷著人。饒是如此，也依舊需要提高警惕。“梁胖子，怎么回事？”一名招商局的工作人員就急匆匆地朝著店老板吼，神情又是焦慮又是惱火。今兒個接待的可是貴客啊，億萬身家的大老板！店老板是個胖乎乎的中年男人，早已聞聲趕了過來，陪笑說道：“領導領導，不要緊的不要緊的，肯定又是老外的人到那邊老肖家鬧事來了……”a“老外？”這下大家都有點莫名其妙了。這回龍鎮上，還有老外呢？還敢鬧事？“不是不是，那個老外不是真的外國人，他就是個卷毛，長得有點像外國人，所以大家都叫他老外……”“你說梁小豹？”衛江南蹙眉問道。“對對對，領導，你也知道梁小豹啊？”梁胖子詫異地說道。衛江南卻沒有點頭，反而問道：“這個梁小豹到底是個什么情況，你跟我說說。”衛江南當然知道梁小豹是何方神圣。但這不妨礙他再從本地人嘴里了解一下具體情況。“啊，這個啊……嘿嘿，領導，我也不是很清楚啊……”梁胖子顯然有些擔憂，陪著笑臉，含含糊糊地說道，想要糊弄過去。那名招商局干部呵斥道：“梁胖子，你怕什么呀？這是衛局長，我們縣……我們局里的領導……”招商局干部本來想要報出衛江南的身份，被衛江南使眼色制止了。“不管什么事，你只管說，有他在，包你沒事！”衛局長雖然到任時間不長，在羅平縣的名氣，那不是一般的響亮。這位招商局的年輕干部，毫無疑問也是他的粉絲。“哦哦，其實，也沒什么啦……梁小豹是山里的一個金老板，他的地盤就在龍尾坳那邊，龍江水庫的尾巴那里……”回龍古鎮雖然稱之為鎮，實際上并不是建制鎮，而是一個管理區。九五年，全國各地還沒有撤區并鄉之前（注1），這地方是回龍鄉鄉政府駐地。而現在，整個回龍古鎮都歸龍江鎮管轄。龍江其實是南河上游段的別稱（比如長江的上游叫金沙江，下游叫揚子江），在上游地段，建有一個大型水庫——龍江水庫。龍江水庫龍尾坳那一段再過去，便是龍江金礦區了。離回龍古鎮這里，也就是十來里地的樣子。梁小豹，正是連城玉曾經向衛江南匯報過的，龍江金礦區最大的兩個盜采團伙中的一個。此人的面部特征就是一頭卷毛，鼻子較高，所以得了個“老外”的綽號。衛江南早已在暗中布置要對龍江金礦區的盜采團伙下手，對梁小豹的情況自然是有所了解的。但像今天這種細節性的東西，他當然就不是太了解啦。正好聽一聽。“他一個金老板，跑到回龍來干什么？”“你們這里沒發現金礦吧？”“沒有沒有，我們這哪有金子？要是我們這也有金子的話，那不得全都亂套了……哎呀，那些金老板，可是真狠呀……”梁胖子一疊聲地說道，看得出來，他其實也挺健談的，有點話癆的意思。“說梁小豹。”衛江南提醒了他一句。話癆就有這樣的特點，你由得他自由發揮，他能給你離題萬里。“哎哎，說梁小豹說梁小豹……那個，我們這里有一戶姓肖的，他家老二肖德發也在龍尾坳那邊發財……”“發什么財？”“他也是金耗子？”“哦，那倒不是。挖金子這種事，不是什么人都能干的。在那邊沒人罩著，誰敢亂挖金子？那不是找死嗎？”“肖老二是個貨郎，他給龍尾坳那邊的人送貨！”貨郎，還真是一個“古老”的職業，隨著零售業越來越發達，以往農村地區經常能見到的，走街串巷的貨郎，早已漸漸絕跡了。但龍尾坳那邊情況特殊，肖德發在龍尾坳那邊從事“貨郎”職業，倒也能夠理解。一般的人，也不敢往金耗子的地盤上送貨啊。“肖老二膽子大，經常送一些緊俏的東西去龍尾坳那邊，這些年，倒也賺了些錢。但是前不久出事了……”“出了什么事？”衛江南緊盯著問道。“那個，龍尾坳那邊，丟了一批金子。聽說是梁小豹家丟的，他懷疑是肖老二偷了，就派人到肖家來抓人。”“結果呢，肖老二得到消息，提前跑掉了。”“梁小豹的人沒在他家抓到人，也沒搜到金子，就把他哥哥，還有老婆孩子都打了一頓。并且放出話來，肖老二要是敢不把金子還回去，就要殺他全家！”“這幫金耗子，那么囂張！”那名年輕的招商局干部禁不住氣憤憤地說道，又有些擔憂地看了成天笑和肖世紅一眼。這兩位，可是來投資的大老板，好死不死的，就遇上了這檔子事，那不得把人家給嚇跑了啊？金耗子如此張狂，動不動要到回龍鎮來滅人滿門。投資商連最基本的人身安全都難以保障，那還投個屁的資！眼看著到手的大項目，又要飛了……注1：撤區并鄉是上世紀九十年代涉及到全國基層政權的大改革。當時全國大多數縣，下邊是設區的，相當于正科級。一個區下轄好幾個鄉或者公社，大多是副科級建制。九十年代為了簡化管理層級，全國范圍內進行了撤區并鄉的大改革。將縣級政權下邊的“區”全部撤銷，幾個鄉鎮或者公社合并成一個鄉鎮，統一定為正科級建制。原有的副科級鄉或者公社，也沒有完全取消，而是設立管理片區，由黨總支書記和片區主任負責，管理片區的數個行政村（和自然村不一樣，一個行政村由幾個自然村組成）。現在的地級市市轄區，都是正縣級架構。直轄市的市轄區和轄縣，都是正廳級架構。而副省級城市的市轄區，則是副廳級架構。副省級城市的副市長調往地級市當市長，理論上，屬于平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