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民俗文化村第一期工地，衛江南的臉色徹底黑了，好懸才忍住把人痛罵一頓的沖動。但“不悅”兩個字，還是首接寫在了臉上。搞什么名堂？“自勉書記，這是游客接待中心？”不知道的，以為這是度假酒店呢。衛江南入住的林陽最豪華酒店，大堂也不過如此。但人家那是在林陽，省會城市最中心地帶。而且整個林陽，就此一家，別無分號。圭角這邊，要不要這么豪橫？“光這個游客接待中心，就要花一個億以上吧？”包自勉有些尷尬，低聲解釋：“專家的意見，這個民俗文化村是我們省第一個大型的民族文化類綜合體，所以要搞得大氣一點……”嗯，不這樣搞，五十個億怎么都花不完是吧？衛江南強忍怒火，說道：“自勉書記，我記得在你們的規劃書上，文化城這邊，還要搞一個五星級的度假酒店，對吧？”“你們預估的年游客量有多少？”包自勉說道：“預估的年游客量是一百萬人次……”衛江南實在忍不住笑了起來，考慮到這邊人太多，他也沒有說什么過頭的話，只是輕聲說道：“自勉書記，理想是豐滿的，但也要考慮現實。你覺得，這么一個人工景點，有可能每年來一百萬人旅游嗎？”包自勉尷尬地一笑，說道：“我們努力做宣傳，盡可能多地爭取游客過來看看……”“自勉書記，就算按照你們的規劃，每年一百萬人次，平均每個游客在景區消費一千塊錢，每年的消費額是十個億。那么，這十個億的總消費額，真正能夠歸入財政收入的，有多少？一個億有嗎？就算有一個億的財政收入，夠付利息嗎？”五十億的總投資，利息每年都不止一個億，最少也得兩個億往上走。所以，就算按照你們圭角縣最樂觀的估計，每年有一百萬游客，每個游客，不管男女老少，都在景區消費一千塊錢（事實上絕無可能），每年政府財政能夠從中得到的收入，也不夠支付利息的。更不用說五十個億的本金怎么歸還的問題了。這個工程從一開始，就是個假大空的玩意。“自勉書記，請恕我首言，這是個商業項目，是必須講究一個投入產出比的。這不是基礎建設和公共建設，不可能允許長期負債經營。”“搞這么大的場面，完全不符合實情。”“省里不批，是有原因的。”“還請江南主任在省領導那里，多多美言啊……我們圭角實在太窮了，好不容易搞這樣一個項目，要是真的停下來，損失太大，誰都承擔不起啊……”包自勉也確實是個人才，都這時候了，還在想要“策反”衛江南。衛江南反問道：“自勉書記，真把這個工程搞完，圭角財政背這么大一個包袱，這個責任，就能承擔得起嗎？”“省里真要是追究下來，可不好交代啊。”包自勉臉色微微一變，稍頃，低聲說道：“江南主任，先去看看景區吧。”他也沒想著真的能“策反”衛江南，反正畢超賢都親自出馬了，天塌下來有高個的頂著。這事吧，西州地區和省里“對著干”都快小一年了。省里兩次下了書面文件要求停工，也沒啥結果。等在所謂的景區轉了一圈，衛江南心里明鏡似的，那些所謂的“民族人士”，全都是“演員”，不排除其中真有少數民族同胞在內，但絕對是挑選出來做表演的。也就是說，他們其實都是工作人員，是需要付工資的。“自勉書記，整個景區，包括多大的范圍？”衛江南問得很細致。本質上，江南主任是個干實事的。“核心景區，包括這附近的十八個民族村寨，周邊擴大景區的話，那就多了，還有好幾十個村寨，自然風光是非常漂亮的，民族風情也比較濃郁。”衛江南點點頭，說道：“那咱們的整體思路，是把民族文化城建成一個古鎮的樣子，游客們在這里吃喝玩樂一條龍，再安排些景區車輛，送他們去附近的民族村寨去轉悠一下，是這樣的吧？”“是這樣的。我們還計劃搞一個大型的文藝表演……”衛江南笑了一笑。圭角千古情嗎？都是一樣的套路，沒有什么新東西，游客們是會審美疲勞的。類似這樣的旅游景點，看過一個基本上就差不多等于看過了全部。除非是那種特別“瘋狂”的旅游達人，才會樂此不疲，一個景點接著一個景點地跑，重復重復再重復。普通游客，既沒有那個時間也沒那個閑錢，更沒那個心情。一個縣級人造旅游景點，沒有太多的特色，就敢預估年游客人數百萬人次，就敢投資五十個億搞開發，也是牛逼得很。“自勉書記，核心景區的十八個民族村寨，在我們的規劃之中，有多少資金是分配到他們頭上的？”包自勉急忙說道：“村村通公路，柏油路，其他的，盡可能保持原始風貌。”“修到這些村寨的柏油路，都算是景區建設投資嗎？預計要修多少里程？”“連在一起，大約五十公里左右吧。都算是景區建設投資……”“計劃總投資多少？”包自勉頓了一下，才說道：“都是山路，施工難度比較大，每公里的預算是兩千萬……”“嗯，這里就是十個億了。”果然是變著花樣都要把五十個億砸進去。“這些公路，是第幾期工程？”“第三期……”衛江南就笑了：“照你們那個規劃，五十個億可能都打不住啊。”包自勉又尷尬地一笑，說道：“我們盡量控制在預算規模之內，爭取不超標。”衛江南搖了搖頭，臉色變得嚴肅起來，很認真地說道：“自勉書記，沒有超標不超標這一說了，這個項目，省里沒批，而且明顯不符合實際。現在必須馬上停工。后續怎么處理，再商量。”“不能再這么拖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