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謀說道：“老大，東林集團旗下的四十三中教育集團以四十三中這個私立中學為平臺，通過資本的力量，將四十三中打造成了整個東林市最為強大的中學，現在的四十三中，不僅是我們東林市最優秀的中學，也是我們西二省最為優秀的中學之一，這所學校擁有從幼兒園到小學初中高中一條龍的人才培訓格局。

    尤其是在外語教學方面，四十三中非常厲害，擁有清北等多所名校大量的保送名額。

    僅僅是去年一年，就有120多人被保送青北等國內頂尖名校的外語類專業。達到了20%的保證率。

    尤其是在初中方面，四十三中非常厲害，全是第一，咱們市委以及市府很多處級干部的家長，幾乎全都把他們的孩子送進了四十三中去學習。

    通過這個平臺，東林集團把他們的觸角延伸到了我們東林市官場的方方面面，且極具影響力。

    而與之形成了鮮明對比的是，我們東林市的公立教育所面臨的嚴峻局勢。

    我這里有一份統計數據，去年中考的時候，四十三中570分以上的考生數量有330多人，占據了全市23%左右的份額，而560分以上的考生有400 90多人，占據了這個分數等人數的34%。老大，你想想看，全市十幾家初中，四十三中一家考生的高分段數量就占據了34%這么高的份額，家長們怎么會不拼了老命的把他們的孩子往這里送呢？

    但是，老大你也清楚，四十三中這么炙手可熱，想要進入這里，要么有關系，要么有錢，甚至有錢都未必管用，所以這個時候，關系成了最核心的要素。

    而我們這些公務人員最擅長的是什么，關系，資源。

    所以，如果你去統計四十三中學生背后家長的身份的話就會發現，至少有60%以上的學生家長都是公務人員或者事業單位的擁有強大人脈資源的這些人。這還不包括有20%以上的家長是商人以及在社會上比較有影響力的、有資源的、成功人士。

    也就是說，在四十三中，貧困家庭學生出來的比例不超過20%，甚至也就是10%多一點。

    老大，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

    柳浩天聞聽此言，臉色當時就變了。

    柳浩天緊皺著眉頭說道：“難道我們東林市的公立中學教學質量就這么差嗎？”

    司馬謀表情凝重的輕輕地點了點頭：“沒錯，問題就是這么嚴重有一些區的中學，1000多人參加考試，但是570分以上的考生，只有區區三四十個。除了四十三中以外，考得最好的中學，占比也不超過9%！考得最差的居然只有2%！”

    柳浩天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緊握著拳頭說道：“這么說來，我們東林市教育系統問題非常嚴重。”

    司馬謀輕輕地點了點頭：“沒錯，東林市的教育系統問題之嚴重已經遠遠超出了想象。而這種現象絕對不僅僅是自然發展的產物，這其中肯定涉及到了一些權利和資本的交換。更有教育系統公務人員思想意識上的嚴重的偏差。如果這種現象不盡快改變，隨著時間的推移，四十三中在我們東林市的地位將會越來越穩固，高分考生越來越多，而其他的公立中學教學質量將會越來越低。

    雖然這種現象表面上看沒有什么問題，但實際上，當私人資本主導了教育產業以后，將會帶來一系列的嚴重的社會問題。”

    柳浩天使勁的點了點頭，司馬謀說的沒錯，百年大計，教育為本。

    柳浩天略微思考了一會兒，他清楚，自己只是一個市紀委書記，要想過問教育系統的問題，名不正言不順，所以，柳浩天毫不猶豫地站起身來，來到了市委書記陳松林的辦公室，將司馬謀調查到的材料放在了陳松林的面前。

    陳松林看完了這些材料之后，表情也凝重起來。

    陳松林雖然沒有柳浩天想的那么深，但是他也清楚，公立中學教學質量的下滑，這絕對不是什么好事。

    陳松林目光盯著柳浩天問道：“柳浩天，你有什么建議嗎？”

    柳浩天說道：“陳書記，我建議您帶著我直接深入教育系統展開深度調研。咱們在調研中尋找問題，同時也尋找解決問題的辦法。”

    陳松林非常清楚，柳浩天這個家伙這肯定是又在憋著什么壞水了，不過陳松林對柳浩天非常放心，這個年輕的紀委書記雖然做事不按套路出牌，但卻是一個以老百姓為核心來展開工作的人，對于這樣的人年輕人，陳松林還是比較欣賞的。

    而且陳松林也清楚，和柳浩天這種人打交道，必須要學會利用他的長處，而不是對他過分苛責。

    想到此處，陳松林笑著說道：“好，教育這個問題關系到國家的百年大計，是不遲疑，我立刻讓市委辦給教育局打電話，我們則輕車從簡，直接去市里的幾所中學前去調研。”

    柳浩天點點頭，從剛才陳松林的這個決策他看得出來，陳松林也是一個雷厲風行之輩，這一刻，柳浩天突然意識到，省委領導在用人的時候還是非常高明的，在邱德志實力龐大的情況下，派陳松林這樣一個既擁有極強大的忍耐力，又擁有殺伐果斷的決策力的市委書記，是非常必要的。

    陳松林的忍耐，確保了東林市大局的穩定，而陳松林殺伐果斷的個性，又確保了一旦當他掌控大局之后，東林市可以大刀闊斧的前進。

    用人之妙存乎一心。

    柳浩天這一刻似乎悟透了一點什么，卻又似乎什么都沒有領悟。那是一種十分玄妙的狀態。

    隨后，柳浩天跟著陳松林分別實地調研了東林市四十一中、第九中學以及二十二中這三所學校的實際情況，聽取了三所學校校長和主要學校領導的工作匯報。

    市教育局局長黃新亮全程跟隨調研考察。

    黃新亮心中非常的不安，因為從調查開始，不管是陳松林也好，柳浩天也罷，從來沒有向他談及過這次調研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當這三所中學調研結束之后，在柳浩天的提議之下，他們又直接去了四十三中，聽取了四十三中的學校領導匯報。

    當四所學校全部調研結束之后，已經是傍晚了，黃新亮提議先去吃個飯，慰勞一下各位領導，陳松林直接擺手拒絕，說道：“直接去你們教育局會議室，讓你們局里的主要領導全部參加。我們要召開一個現場調研辦公研討會。”

    黃新亮頓時緊張起來，但是面對著市委書記和市紀委書記聯袂而來，他不敢怠慢，立刻出去安排此事，并趁機給邱德志打了一個電話。

    邱德志笑著說道：“老黃，你把心盡管放到肚子里，咱們東林市的教育做的還是不錯的，就算陳松林和劉昊天想要找你的麻煩，應該也不是那么容易的。畢竟，我們東林市四十三中在整個西二省初中領域都是最厲害的。柳浩天根本挑不出什么毛病。”

    20分鐘之后，市教育局的一干領導全部到齊，柳浩天和陳松林、黃新亮三人一起走進了會議室。

    落座之后，陳松林主持會議，簡單的說了幾句之后，說道：“下面，就請柳浩天同志代表我和市委，與你們教育局好好的聊一聊，談一談。”

    陳松林這句話一說出來，不僅黃新亮和教育局的各位領導全都有些意外，就連柳浩天也有些意外。

    不過柳浩天并沒有拒絕，直接目光看向黃新亮說道：“黃局長，經過這幾所學校的調研，你先談談你自己的看法吧，你認為，我們東林市教育存在什么樣的問題？”

    黃新亮笑著說道：“陳書記，柳書記，我相信你們在調研的時候應該也聽到了各個學校校長的匯報，從我了解到的實際情況來看，我們東林市雖然在經濟上在全省并沒有處于領先位置，但是在教育上，我們東林市在整個西二省排名第三，為了這個成績，我們東林市教育局的全體同仁以及各個學校的校領導大家做出了很多的努力，據我所知，有一些學校領導除了寒暑假以外，幾乎天天都把精力放在學校里，狠抓教學質量……”

    隨后，黃新亮洋洋灑灑說了整整20分鐘的時間，把他在教育系統所做出的成績好好的夸耀了一遍，隨后又輕描淡寫的說了一下教育系統存在的問題，不過都是蜻蜓點水，虛而化之。

    陳松林聽完之后輕輕的搖了搖頭。

    現在陳松林終于明白，為什么柳浩天這么年輕就能夠當上市委常委，而黃新亮已經50多歲了，卻只能當一個教育局的局長。

    黃新亮做事太務虛了，尤其是向領導匯報的時候，太喜歡夸耀自己的成績了，這也是很多公務人員最擅長的事情。有些人能夠把民主生活批評會開成一個成績夸耀會。

    這的確也是一種本事，但是這種本事卻用錯了地方。

    而人家柳浩天雖然只有33歲，但是，卻能夠犀利的看到東林市在教育這個百年大計的問題上，所存在的嚴重問題。

    柳浩天并沒有打斷黃新亮的講話，等他講完之后，柳浩天還專門問了一句：“黃局長，你認為，除了你說的這些問題，你們教育系統還存在別的問題嗎？”

    黃新亮略微回憶了一會兒之后，搖了搖頭說道：“我說的應該比較全面了，沒有別的問題了。”

    柳浩天點點頭：“那么我想問一下黃局長，你認為，我們東林市公立中學的教學質量比起四十三中這所私立中學，差距如何？”

    黃新亮頓時腦門上冒汗了。

    他沒想到，柳浩天竟然從這個角度來提出問題，這就讓他有些難以回答了。

    如果如實回答，柳浩天后面肯定又是一連串的問題，如果不回答，陳松林就坐在旁邊，那可是市委書記，雖然他讓柳浩天代表他，但并不意味著他不會發言。

    就算他再弱勢，人家也是市委書記，也是東林市人事領域的一把手。

    柳浩天看到黃新亮久久無言，冷冷的說道：“怎么，黃局長，我的這個問題很難回答嗎？”

    王新亮連忙說道：“柳書記，我認為，不管是公立中學還是私立中學，都是在我們東林市教育局領導下的學校，只要他們綜合教學質量上去了，這對我們東林市的學生家長來說，就是一個天大的福音。

    從我們得到的家長反饋來看，大部分的家長對我們教育局的工作還是比較肯定的。”

    黃新亮不愧是老油條，雖然柳浩天的問題十分解手，但是他回答起來卻是避重就輕，三句話不離夸耀教育局的成績，教育局的成績就是他這個局長的成績。

    這絕對是自我表揚的專業人士。

    柳浩天聽完之后真的有些無語，臉色當時就陰沉了下來，冷冷的說道：“黃局長，難道你沒有發現，我們之前所視察的幾所公立中學570分以上學生加在一起的數量，也不如四十三中這所私立中學人數多。難道你不認為這種現象非常不正常嗎？”

    黃新亮輕輕搖了搖頭：“我不認為這種現象不正常。原因很簡單，一旦四十一中、二十二中或者其他的中學，在某個領域出現了一個頂級的老師，那么這個老師很快就會被四十三中高薪挖過去，對于這種情況，我們教育局也無能為力。

    因為優秀老師在公立中學教學成績好的確可以拿到比其他老師更高的工資，但是比起私立中學來，工資收益要差了很多，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網羅了更多優秀老師的私立中學在教學質量上自然是比公立中學要高，這一點，我們教育局也無能為力。我們總不可能為了留下這些老師，把他們的工資提升到與私立中學一樣高的程度，這樣做的話，我們教育局的工作就沒法干了。

    我相信柳書記也應該清楚，不患寡而患不均，我們不可能因為少數的教師，就影響到了整個教師系統的公平性和公正性。”

    柳浩天冷冷的說道：“這么說來，在你看來，公立中學的教學質量，是永遠趕不上私立中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