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萬鵬沉默了下來。

    柳浩天并沒有催促，只是靜靜的等待著。

    柳浩天相信，以石萬鵬的身份和地位，一定會給自己一個明確的答復。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石萬鵬內心還在權衡著。

    身為市紀委書記，石萬鵬做事考慮的比柳浩天要全面的多，如果僅僅是單純的查案，石萬鵬并不懼怕，但是石萬鵬非常清楚，這個案子一旦開展調查，會牽扯到方方面面的利益，而幾年之前，石萬鵬僅僅是市紀委的副書記，但是很多事情他還是有所了解的。

    尤其是自來水廠的這次事件，當時在市紀委內部也是有很多爭論，不過那個時候市財政的確困難，能夠賣出三個億的價格，能夠在很大程度上緩解市財政的壓力，再加上1000多名職工的安置，所以最終這個事情市紀委從大局上著眼，沒有跟進。

    但是相關的材料也是搜集了一些的。而那個時候，此事恰恰是由石萬鵬來負責。

    也正因為如此，石萬鵬更加清楚，在這次事件的背后，水到底有多深。

    石萬鵬的目光從柳浩天和李振江兩人的臉龐上逐一掃過，柳浩天的目光清澈深邃，李振江的目光剛毅耿直，兩人全都是一臉的正氣。

    哪怕是和他對視的時候，兩個人沒有一個人表現出來的些許妥協之意。

    原本石萬鵬還是有些猶豫的，但是現在看到兩人此時此刻的狀態，石萬鵬沉聲說道：“柳浩天，李振江，我最后再向你們確認一次，你們確定真的要調查此案嗎，我也最后再提醒你們一下，這個案件一旦展開調查，牽扯到的人絕對不僅僅是你們市國資委，甚至有可能會牽扯到市里的某些領導，你們兩個人確定你們能扛得住這種巨大的壓力嗎？”

    柳浩天轉頭看向李振江，李振江挺直了腰桿說道：“石書記，我身為一名紀檢監察人員，查案辦案是我的分內之事，不管這個案子有多么復雜，不管被調查的人有多深的背景，多高的職位，只要我還在能夠查案的位置上，我就一定會將這個案件徹底的調查清楚，至于說壓力，別看我只有一百四五十斤，但是我的肩膀扛起萬斤重擔沒有問題！”

    石萬鵬聞聽此言，眼底深處掠過一抹欣賞之色，雖然李振江是剛剛從北明市那邊調過來的，但是石萬鵬也簡單的了解過李振江的一些歷史，尤其是了解過柳浩天的做事方式，知道柳浩天在用人上，喜歡使用熟人，而柳浩天所用的那些人，往往都能夠起到10分重要的作用，因為柳浩天所用的那些人能力都非常強。

    正因為如此，石萬鵬對李振江做過一些了解，知道李振江是一個十分正派的剛正不阿的紀檢監察人員，此時此刻，聽到李振江鐵骨錚錚的誓言，石萬鵬輕輕點頭。

    柳浩天微微一笑：“石書記，恕我直言，只要您敢支持我們，我們就敢將這事查個底兒掉。”

    石萬鵬直接拍案而起：“好，柳浩天，李振江，就沖你們兩人的這種態度，我石萬鵬支持你們，關于這個案子，我們市紀委親自介入，并組建專案小組，由我親自擔任組長，李振江和你柳浩天擔任副組長，李振江任常務副組長，我們紀委這邊會派出6名精銳骨干配合你們展開調查。

    至于說你柳浩天，據我所知，你曾經在省紀委和北明市市紀委都兼任過一些職務，對于紀檢這塊的工作非常熟悉，所以呢，我授權你在這個案件調查過程中，可以全權參與市紀委所采取的全部行動，不會對你有任何的保密。”

    柳浩天看著眼前這位身高只有1米72左右、留著板寸的市紀委書記，眼神之中露出了敬重之色。

    從石萬鵬剛才的猶豫之中柳浩天看得出來，這個案件恐怕遠比自己想象的還要復雜，但是，石萬鵬最終依然拍案而起表示支持，這足以證明，石萬鵬這位是紀委書記鐵肩擔道義，敢于向那些違法違紀的人直接亮劍！

    有了石萬鵬的拍板兒，有了市紀委的支持，李振江調查起這個案子來游刃有余，僅僅用了一天的時間，就將那些原本被兩位負責造假的會計所藏起來的賬本兒全部找到。

    這兩個造假的會計之所以要把這些賬本藏匿起來，是因為他們害怕會被過河拆橋，卸磨殺驢，他們賭對了。因為如果不是這些賬本突然消失，而當時的副廠長錢宗元恐怕早就想辦法收拾他們了，畢竟雖然造假是他親自授意的，但是這種把柄也掌握在這兩個造假的會計手中，這對于他來說絕對是一個后患。

    而那些賬本的神秘消失也讓錢宗元對此相當的忌憚，最終，只能動用自己的人脈關系，將這兩人運作到了另外一家效益不錯的事業單位，而兩人的待遇也相當之好。

    所以，這些賬本最終得以妥善的保留了下來。

    有了這些賬本，再加上這兩位會計的親口供認，錢宗元的一些圖謀緩緩露出了真實面目。

    不過這個調查組形式十分低調，并沒有對外有任何的公布，所有的調查都是在極其保密的情況下展開的，錢宗元對此根本就毫不知情。

    柳浩天看了李振江他們的調查報告之后，大吃一驚。因為這個錢宗元膽子也太大了，為了讓兩個會計造假賬，大幅度提高各種成本，提高管網折舊率，還將管網漏損財務成本等轉嫁到水價里，甚至將自來水廠給他們諸多高管所發放的高額的福利，作為管理費用打包進入了成本，甚至還將一些子女留學的費用也全部打包到了成本里面，同時還提高了30%的水價，還美其名曰舉行了水價聽證會，瞞天過海。

    可以說，為了做假賬，錢宗元和這兩個會計已經到了無法無天的地步。

    更讓柳浩天感覺到憤怒的是，隨著賬本被發現，賬本中所記載的一些資金的流向也逐漸清晰起來。

    其中，分管產權管理處、重組與資本運營處工作的副主任馬小龍竟然以兼職管理者和顧問的身份從自來水廠先后拿走了80多萬元。當真是膽大妄為之極。

    柳浩天直接把馬小龍喊到了自己的辦公室，犀利的目光冷冷的盯著馬小龍，沉聲說道：“馬小龍，今天我和李振江同志代表組織和市紀委正式找你談話，根據我們掌握的確鑿的證據，多年之前，你在市自來水廠先后拿走了80多萬元的好處費，對此你如何解釋？”

    馬小龍臉色當時就黑了下來，緊皺著眉頭說道：“柳主任，我不知道你這句話到底是什么意思？我根本就不知道此事。”

    馬小龍表面上看起來十分淡定，實際上他的內心深處卻是波瀾起伏，因為根據馬小龍的了解，自來水廠那邊的賬目早就已經神秘的消失了，按理說李浩天他們是不可能得到這個賬目的，據說這個賬目很有可能被自來水廠最后那兩位會計弄走了，但是這兩個會計現在依然在那個事業單位上班，按理說，他們為了自己的利益著想，也不可能交代此事，更不可能拿出這些政策。所以他想要放手一搏。

    柳浩天沉聲說道：“馬小龍，如果你心存僥幸的話，那么我可以告訴你，就算是你不交代這些問題，以我們現在所掌握的證據，也足矣由市紀委對你實施留置措施，你確定要負隅頑抗嗎？”

    馬小龍表情終于變了，語氣也緩和了很多：“柳主任，這事情過去好多年了，我真的不太記得了！”

    柳浩天沒有跟他廢話，直接講相關的賬戶信息的復印件，直接拍在他的面前：“有這些東西，你能想起來嗎？”

    馬小龍看到那些賬目信息，臉色頓時大變，渾身顫抖起來，良久之后，他這才慘笑說道：“原來這個賬目真的沒有被毀滅。”

    柳浩天冷冷的盯著他，馬小龍嘆息一聲說道：“好吧，我交代。

    我之所以能拿那些錢，是因為當時自來水廠的副廠長錢宗元找到我，他希望我在將來自來水廠拍賣的時候，能夠為他行一些方便。所以才幫我在自來水廠掛了一些職務，拿了86萬元的好處費！”

    柳浩天冷冷的說道：“那么最終，你是否為他行使了方便呢？”

    馬小龍低頭不語。

    柳浩天也不在說話，只是目光犀利的盯著他的眼睛。

    馬小龍沉默了好一陣，這才諾諾的說道：“我對不起組織對我的培養和信任，為了金錢失去了信仰，失去了原則，我承認，我為他們這次拍賣行使的方便。

    不過，柳浩天，在整個自來水廠拍賣了這個世界上，我只是一個小蝦米，真正的黑手是鄭文東和杜洪生，如果沒有他們兩人，當時的自來水廠也不可能被拍賣，他們兩人可以說是這次拍賣能夠成功舉行的最重要的推動力，而他們兩人和錢宗元早就稱兄道弟了。

    有本事把他倆給拉下水，別只盯著我們這些小蝦米！”

    說話之間，馬小龍的語氣中充滿了怨氣：“柳浩天，我明著告訴你，當初我非常不愿意參與其中，但是如果我不跟著他們一起下水的話，鄭文東和杜洪生是不會放過我的，到時候我恐怕連當時的副處長的位置都保不住了，我不得不和他們同流合污！

    但說實在的，我真的看不起他們這些人！但我又能如何呢，我不過是一個小蝦米而已，小胳膊擰不過大腿，你柳浩天有種就把它們給搞下來，我就真的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