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還是兩年半前，吳建材被狙擊手開槍射殺，死在自己面前的一幕。當時吳建材在自己面前腦漿迸裂，腦門上多了一個血窟窿，鮮血順著臉頰和脖子流下去。那個時刻，自己的確被嚇到了，也第一次見識到了政治爭奪的殘酷。“你去查吧，有消息告訴我。”楊東抬起頭看向蔣虎示意。蔣虎點頭，轉身離開。楊東沒有停歇，下午，他繼續約談縣直屬局的一二把手，目的就是為了找出一個適合擔任縣招商局的局長。這個人選，實在是很難選。楊東也沒抱什么希望，覺得可以在縣里面找到這樣的人才，尤其是科級干部里面。先前自己已經約談了二三十個縣直屬局的局長以及副局長們，都是一些比較重要的單位，諸如經濟委，發改局，稅務局，商務局等等。接下來還沒有談到的局，基本上都是一些老百姓眼里的清水單位，實際上在體制內眼中也是清水單位。縣檔案局，縣老干部局，縣疾控局，縣醫保局，縣地震局等等。這些局，就是自己現在要去考察的單位。楊東坐車來到縣檔案局，這是他下午考察的第一個單位。縣檔案局的干部們已經提前得到了消息，所以楊東下車之前，幾個重要局領導已經在門口等候多時了。“楊縣長好！”縣檔案局的局長林行甲上前打招呼，帶著兩個副局長。楊東伸手和林行甲握了握，又和其他兩個副局長握手。“時間緊，進去說吧。”楊東不需要客套的寒暄，直接邁步朝著檔案局里面走去。來到局長辦公室之后，楊東一屁股坐在沙發上。林行甲帶著兩個副局連忙泡茶，招待縣長。這似乎已經是官場的共識了，領導來的時候要泡茶。“都坐吧，我不喝茶，別忙活了。”“長話短說，今天過來是例行考察，考察一下各局領導干部。”“現在到你們局了。”楊東擺了擺手，讓林行甲三個人坐下來，不要弄泡茶。“您說。”林行甲不敢違背領導的話，帶著兩個副局長坐了下來，一副認真傾聽的態度。“你們對經濟發展和招商引資怎么看？”楊東開口問林行甲，包括兩個副局長，這個問題是針對所有科級干部的。自己去任何一個局，問的都是同樣的問題。兩個副局長詫異的對視一眼，沒想到縣長過來，問的竟然是這種問題。可他們是檔案局的干部，難道不應該問一問對檔案黨史的保護和儲藏工作嗎？以及關鍵文件的調度工作？不來問檔案局的工作，在這里問經濟發展？招商引資？林行甲也是微微一愣，沒想到楊東竟然問的這種問題。他是檔案局的局長，可不是發改局長，也不是商務局長啊，更不是經濟委主任。現在卻要回答這樣的問題。當然了，這也沒辦法，領導問什么，你就得答什么。“縣長，我謹慎的發表一下個人愚見啊。”“回答錯了，您別生氣。”林行甲嚴謹的開口，給自己打補丁，他的想法也都是愚見，說的好不好，楊東都不能生氣或不滿。楊東點頭，等林行甲繼續說下去。“我覺得兩者從關系來看，首先是互為表里的關系，更是互為因果的關系。”“沒有招商引資就沒有經濟發展，同樣的沒有經濟發展就沒有招商引資的可能性以及吸引力。”“在這種情況之下，經濟發展和招商引資是同等重要的，像是兩只手，都要抓緊，而且都要堅硬。”楊東沒有說出目的之前，哪怕他連續轉悠了二三十個直屬局，約談了幾十個正副局長，但他們依舊不知道楊東問這個做什么。也沒有人往縣招商局長的身上想。甚至很多干部還以為楊東在考驗誰不懂經濟，然后淘汰掉。因此一個個都提前做了備案，但有些時候套路化的答案，即便再精彩，也是謊話，一戳就破。比如促進經濟發展這一條，幾乎是每一個被考核干部都會說的話，但楊東繼續問如何促進？怎么才能發展？一個個都答不上來了。所以很好辨別，只要說套話又無法說出個一二三四五的，都是背詞而已。現在，眼前這個林行甲也是一樣，說的都是比較宏觀，比較空泛的言論。“怎么抓？怎么硬？”楊東開口問他。林行甲沒有猶豫，直接回答道：“抓了就會硬！”“這就是因果關系，只要用行政手段干預，就會有效果，像是強針劑一樣，打下去之后，效果立竿見影。”“但是吧，不能干預市場活動，只能出臺規范的縣域規范，大家都在一個規則內發展經濟，良性循環。”“良性循環之后，自然就會催生出經濟發展活力，就會衍生出一系列的經濟璀璨的煙花，而這些就是最好的招商引資廣告。”“酒香滿巷，誰都會過來問一問，看一看，最終掏錢購買。”林行甲開口，回答楊東這個進一步問題。楊東眼前一亮，來了一點興趣。自己這段時間走訪了幾十個局，見了大幾十個正副局長，但是說的這么清楚的干部，還是第一個。楊東又看了眼林行甲，一個平平無奇的樣貌，甚至還有些偏瘦弱，四十來歲的年紀。“假如我要是想發展旅游產業，該怎么做？”楊東繼續把問題升級，問的更加仔細了，現在完全是對策之談。再回答一些如何促進，如何發展，這種公式化的回答，絕對不行。林行甲皺起眉頭，沒有第一時間回答，而是認真的思考著。兩個檔案局的副局長彼此對視一眼，一腦子漿糊。讓他們做好本職工作，收藏管理圖書檔案和黨史，甚至講解我黨從成立到現在的發展變化，他們頭頭是道。但你要讓他們聊一聊發展經濟，他們不會。術業有專攻，沒有人是全知全才。當然也沒有人規定，是個干部就要會搞經濟，不會發展經濟就不是好官一樣。學習都有那么多科目，還都有偏科的客觀事實，更別說黨員干部了，也有。但只要把合適的人才放在適合的崗位，就可以起到好的效果，這也是領導存在的意義。“旅游的話，我們慶和縣有紅色根據地，七十年前這里有過慘痛的歷史記憶，可以宣傳紅色旅游，發展紅色旅游經濟。”林行甲想了大概十幾二十秒后，緩緩開口了。他是檔案局長，檔案也有黨史，他對紅色元素最為了解。楊東沒有說話，繼續示意他說下去。但楊東已經升起了愛才之心，皇天不負苦心人，只要自己肯尋找，終究是能夠得到驚喜收獲的。原本沒有信心，也不覺得慶和縣有其他懂經濟發展的干部。畢竟要是有的話，也不至于這么多年還是極度貧困縣。可沒想到啊，還真隱藏埋沒一個了龍虎之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