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須彌神舟劃破炎域暗紅色的天穹,最終在一片連綿的火山群外停下。
此地便是焚天谷。
然而,預想中仙家圣地的恢宏氣象并未出現。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壓抑的死寂與悲涼。
巨大的護山大陣敞開著,山門內外,掛滿了白幡。
無數身穿素衣的修士,神情哀慟,排著長長的隊伍,從山門一直延伸到山谷深處。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香燭與紙錢燃燒的味道,混雜著低低的啜泣聲。
“這是……”
赤鳶真君看著眼前這如同凡人葬禮般的景象,清冷的眼眸中,第一次露出了茫然。
寧塵眉頭微皺,他仙識一掃,心中便已了然。
“看來,我們來得不太巧。”
他帶著二人,從小須彌神舟上落下,沒有驚動任何人,只是靜靜地走在隊伍的末尾。
旁邊一名看起來只有地仙修為的年輕修士,雙眼通紅,一邊走,一邊用袖子擦著眼淚。
“道友,谷中是何人仙逝?”寧塵隨意問道。
“你不知道?”
年輕修士有些意外,但還是抽泣著回答。
“是我們的老祖,焚天老祖……他老人家,在三日前與一頭黑暗金仙的戰斗中,為了守護宗門,力戰而亡了……”
說著,他的眼淚又止不住地流了下來。
寧塵心中一沉。
焚天谷的金仙,竟然隕落了。
一個失去了金仙坐鎮的宗門,在這混亂的炎域,下場可想而知。
“進去看看吧。”
寧塵沒有再多問,他帶著赤鳶真君與魔魁,繞過長長的隊伍,直接走進了焚天谷的山門。
谷內,氣氛更是壓抑。
許多建筑都有破損的痕跡,顯然是經歷了一場大戰。
弟子們行色匆匆,臉上都帶著悲傷與惶恐,宗門內那股精氣神,已經徹底散了。
在主峰的廣場上,搭建著一個巨大的靈堂,無數弟子與一些前來吊唁的附庸勢力代表,神情復雜。
寧塵能感覺到,那些附庸勢力的代表,雖然也做出一副悲傷的模樣,但眼神深處,卻帶著一絲游移與權衡。
樹倒猢猻散。
他們顯然是在考慮,是否該脫離焚天谷,另尋靠山了。
三人的到來,并未引起太大的注意。
所有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之中。
寧塵的目光,很快便鎖定在了靈堂前方,一位正強撐著精神,主持著大局的中年男子身上。
那男子身穿執法長老的服飾,面容剛毅,眼神中充滿了疲憊與血絲,但腰桿卻挺得筆直。
他的修為,已至玄仙后期巔峰。
他便是如今焚天谷的頂梁柱——吳擎。
似乎是察覺到了寧塵的注視,吳擎抬起頭,目光如電,朝著這邊望了過來。
當他看到寧塵一行三人時,先是一愣,隨即眉頭緊鎖。
三個陌生人。
而且,他一個都看不透。
尤其是為首的那個白衣青年,氣息內斂到了極致,深不可測。
在這等敏感時期,突然出現三位神秘強者,由不得他不警惕。
他交代了身旁的弟子幾句,邁步朝著寧塵三人走來。
“三位道友,面生得很。”
吳擎走到三人面前,拱了拱手,聲音沙啞,帶著一絲警惕。
“不知來我焚天谷,有何貴干?”
寧塵看著他,平靜地開口。
“我來找人。”
“找人?”吳擎眉頭皺得更深了,“不知找誰?”
寧塵沒有回答,只是靜靜地看著他。
吳擎被他看得心中有些發毛,他總覺得眼前這個青年,給他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他仔細地在記憶中搜索著,忽然,一個塵封已久的畫面,從他腦海深處翻涌而出。
那是數百年前,他曾代表焚天谷,前往天火圣宗追責,曾經見過那位神秘的天火圣宗太上長老一面。
當時的太上長老,便是玄仙修為,氣度超凡,給他留下了極深的印象。
只是后來,天火圣宗分裂,那位太上長老也隨之銷聲匿跡。
吳擎將眼前之人的樣貌,與記憶中的那道身影緩緩重合。
他的瞳孔,猛地一縮,臉上露出了難以置信的震驚。
是他!
竟然是他!
雖然氣質變得更加深邃,氣息也變得無法揣度,但那張臉,絕對不會錯!
吳擎的聲音都在發顫,他指著寧塵,嘴唇哆嗦著,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天火圣宗……那位太上長老?”
他終于還是將心中的猜測,說了出來。
此言一出,周圍幾個聽到動靜,湊過來的焚天谷長老,也都是大驚失色。
天火圣宗的太上長老?
那位當年還是玄仙,便已名動一方的神秘強者?
他不是失蹤了嗎?
怎么會突然出現在這里?
寧塵看著吳擎那震驚的表情,緩緩點了點頭。
他看著寧塵,腦中一片空白。
他能清晰地感覺到,眼前這位,其實力,早已不是當年的玄仙所能比擬。
那是一種讓他連仰望都感到吃力的,如同天塹般的差距。
這數百年來,他究竟經歷了什么?
就在吳擎心神劇震,不知該如何應對之時,寧塵的身后,赤鳶真君緩緩走上前來。
她看著吳擎,清冷的聲音響起。
“這位吳擎小友,我天火圣宗當年,曾有不少弟子前來投靠你焚天谷,不知他們如今,可還安好?”
吳擎聞言,這才注意到寧塵身后的這位白衣女冠。
他剛想開口詢問對方身份,卻在接觸到對方眼神的剎那,心神猛地一顫。
那是一雙怎樣的眼眸。
清冷,孤傲,卻又帶著洞悉萬古的滄桑。
一種源自血脈與神魂深處的敬畏,讓他下意識地便要躬身行禮。
“前輩是……”
他艱難地開口。
寧塵沒有讓他繼續猜下去,直接說道:“這位,便是天火圣宗的祖師,赤鳶真君。”
赤鳶真君!
吳擎的腦子,嗡的一聲,徹底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