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中途的時候，晚余問那侍衛(wèi)：“皇上是不是提前交代過，如果本宮找過來，就讓你們帶本宮過去？”
那侍衛(wèi)明顯愣了一下，如實回道：“是的娘娘，皇上確實交代過，說娘娘有可能會找到這里來，如果娘娘堅持要見皇上，就讓奴才帶娘娘過去。”
紫蘇吃了一驚。
難怪這些只聽命于皇上的金吾衛(wèi)，會順利給娘娘放行，原來是皇上早有交代。
這么說的話，自己這幾日暗中窺探皇上行蹤，皇上應(yīng)該也早就有所察覺了吧？
皇上真是……
真是……
真是什么呢，她又形容不出來，只覺得一陣陣的后怕。
這樣的皇上，娘娘怎么可能逃出他的手掌心？
晚余回到承乾宮，梅霜早就已經(jīng)醒了，怕別人發(fā)現(xiàn)，不敢貿(mào)然起床，隔著層層帷幔，還得面朝墻壁，避免別人看到她的臉。
晚余和紫蘇走進來，把她嚇了一跳，學(xué)著晚余的聲音斥責(zé)道：“出去，本宮還有些困乏，這會子不想起床。”
說完這話，她緊張地等著來人出去，聽到的卻是紫蘇忍俊不禁的笑聲。
“娘娘您瞧，這丫頭學(xué)您的聲音倒是像模像樣。”
梅霜驚訝回頭，立刻從床上爬起來，赤足下地給晚余見禮：“娘娘恕罪，奴婢僭越了。”
她因著從前的事，對晚余心懷愧疚，又因著晚余如今皇后娘娘的身份，在晚余面前很是拘謹。
晚余抬手道：“起來吧，辛苦你了，晚上可有人來過？”
梅霜謝恩起身，說晚上沒人進來。
晚余點點頭，叫紫蘇給她拿了一身干凈衣裳換上，自己也重新?lián)Q了一套衣裳，到正殿去等著妃嬪們來請安。
晚余有孕在身，平時起床的時辰就晚，妃嬪們通常都是用過早飯才來請安，因此并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異常。
眾人請過安，略微寒暄了幾句，晚余說：“皇上染了風(fēng)寒，今日沒上早朝，本宮過會兒還要去乾清宮侍疾，六宮事務(wù)由淑妃莊妃代為打理。
其余姐妹各自回宮，不要惹是生非給皇上添亂，也不要驚動了靜安太妃，有什么要緊事，一并報與淑妃，再由淑妃到乾清宮告知本宮，皇上病好之前，你們也不必再來給本宮請安。”
眾人聽聞皇上生病，或多或少總要表示一下關(guān)心，有人問晚余：“娘娘懷著身孕，萬一過了病氣可如何是好，我們這些人都閑著呢，不如讓我們替娘娘照顧皇上幾日？”
晚余道：“你們有這個心是好的，本宮也巴不得讓你們?nèi)ィ苫噬系钠饽銈冇植皇遣恢溃緦m也拗不過他。”
眾人便都沒了聲響。
皇上除了皇后娘娘，根本不讓她們近身，好像她們是螞蝗，粘上了就甩不掉似的。
她們好心替皇后娘娘侍疾，皇上未見得領(lǐng)情，萬一哪里照顧不周，惹了皇上不高興，自己也落不著好。
算了算了，反正皇上也不缺伺候的人，皇后娘娘去了也不用干什么，只要做做樣子讓皇上看見個影兒皇上都樂意，她們這些人，就別上趕著去找不痛快了。
于是大家便齊聲應(yīng)是，請晚余代為向皇上問好，規(guī)規(guī)矩矩告退出去。
烏蘭雅沒走，等眾人都離開之后，問晚余到底出了什么事。
晚余就帶她到內(nèi)室，把事情經(jīng)過大致和她說了一遍。
烏蘭雅大為震驚，拉著晚余的手一連聲地問：“真的嗎，真的嗎，梨月真的還活著嗎？你是不是太想她出現(xiàn)了幻覺，這不會是你做的夢吧？”
得到晚余肯定的答復(fù)后，她還是不敢置信，在房里來回轉(zhuǎn)了好幾圈，突然抱住晚余哭了起來。
晚余以為她在為梨月開心，她卻哭著說：“這么大的事，你愿意告訴我，我真的很感動，晚余，謝謝你沒有把我當(dāng)外人，這種被信任的感覺，真的很好，很好……”
晚余怔住，半晌才道：“是啊，被信任的感覺，真的很好。”
兩人又說了一會兒話，晚余就去了乾清宮。
雖然祁讓不在那里，她也得去那里做做樣子。
烏蘭雅說：“你只管放心去，別的事都不用你操心，我一定會好好配合你的，等什么時候梨月好了，你一定要帶我去見見她。”
晚余說好，那就辛苦你了。
烏蘭雅又感慨了一句：“要是雪團也能回來就好了。”
這么久了，她還惦記著雪團。
晚余去到乾清宮，恰好徐清盞和孫良言散朝回來。
因為皇上不在，他們只負責(zé)聽取朝臣的奏報，不能擅自給出意見，所以早早就結(jié)束了。
看到晚余，兩人都很意外，又因著昨晚的事，難免有些尷尬，不知道該如何面對晚余。
晚余說：“皇上不在乾清宮，我也不方便留在這里，你們只管忙你們的，我從后殿直接去坤寧宮，有什么事你們可以去坤寧宮找我，天黑之后，我們再到那邊去。”
兩人見她神色如常，語氣也很平靜，便恭敬地應(yīng)了聲是，站在那里目送她去往坤寧宮。
她腰身挺拔，步調(diào)從容，昨夜的頹敗和崩潰已經(jīng)一掃而空。
孫良言由衷道：“娘娘實在是個堅強的女子。”
“不堅強又能怎樣？”徐清盞望著她的背影，心中五味雜陳。
她身上已經(jīng)看不到從前的影子了。
他們之間，還能再回到從前嗎？
晚余回坤寧宮補了一覺，醒來已是午后，在紫蘇的服侍用了些飯，問了問前朝后宮的情況。
紫蘇說一切風(fēng)平浪靜，無事發(fā)生，讓她不必擔(dān)心。
晚余耐著性子等到天黑，待各個宮門都下鑰之后，留下孫良言在這邊照應(yīng)，自己和徐清盞一起從密道去了別院。
兩人走在前面，紫蘇和那個侍衛(wèi)遠遠跟在后面。
徐清盞好幾次欲言又止，晚余說：“如果你想說昨晚的事，就不要說了，我們之間的情義，沒這么經(jīng)不起考驗。
長安說，不管到什么時候，他和你，對我的心都不會改變，我，也一樣。”
她偏過頭看他，眼波平靜如水：“清盞，我永遠無條件相信你，就像你無條件對我好一樣。”
徐清盞的喉嚨瞬間哽住，地道里昏黃的燈光，很好地遮蓋了他片刻的失態(tài)。
他深吸一口氣，又輕輕慢慢地呼出，忽然覺得，那些在肚子里醞釀了一整天的道歉的話，已經(jīng)沒有再說出口的必要。
他點點頭，哽著嗓子道：“好，我知道了。”
別院里點了比昨晚更多的燈，胡盡忠站在密道出口翹首以盼。
晚余出現(xiàn)的瞬間，他就像個大馬猴一樣躥了過來，殷切地對晚余伸出手：“娘娘，您可算來了，奴才為了等您，把這片的地都踩平了。”
晚余遲疑了一下，還是搭著他的手走了出去：“這地本來不就是平的嗎？”
胡盡忠嘿嘿笑道：“是啊是啊，但奴才把它踩得更平了。”
晚余：“……”
胡盡忠也不管旁人如何鄙視他諂媚的樣子，扶著晚余的手往前走，腰弓得像個蝦米：“娘娘，您瞧這燈亮不亮，是奴才專門為您點的。
您瞧這路干不干凈，是奴才專門為您掃的。
奴才還有個天大的好消息要告訴您，您猜猜是什么？”
“什么？”晚余皺眉看了他一眼，“難不成是皇上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