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溪小院。
主院書房。
吏部尚書史無山在半個時辰前就到了這里。
這是他第一次來花溪小院，他沒有料到這小院里的下人會如此之少，也沒有料到這偌大的小院顯得極為樸素。
對于這位小陳大人，不僅僅是他史無山，朝中的所有官員對小陳大人的了解說起來都是極為深刻的。
比如曾經的他大字不識幾個。
也比如他從書樓上跳下奇跡般的復活。
還有他在臨安書院以一人大敗書院三千學子以及徐老大儒帶來的齊國十二天才少年。
他從臨安走來。
以一百余護衛殺陳堯之三千精銳。
他來到了帝京，以雷霆手段震懾住了所有人！
包括原本權傾朝野的左相潘不負！
朝中官員們私下議論中給他的定義是……因為年少，所以無懼！
無懼于潘不負的打擊報復。
也無懼于江湖中人對其行刺。
便是所謂的初生之犢不畏虎。
但在絕大多數官員看來，他的這種無懼是堅持不了多久的，畢竟以一人之力對抗幾乎整個朝廷，不管怎么看他都沒有勝算。
可現在看來似乎所有人都錯了——
潘不負終究妥協并悄無聲息。
慶王甚至都有被他給拉攏的跡象！
史無山原本很擔心陳小富就是茅坑里的石頭，又臭又硬不說，還不通人情世故。
他以為自己也會步那十二個官員的后塵。
當陳小富今兒個上午去了吏部，提出要見趙烈的時候，史無山真的差點就被嚇尿了。
那一刻，他真正相信了老鬼就站在陳小富的身后！
他明白了陳小富并不是一個人在與朝中百官戰斗！
他完全放棄了反抗，果斷選擇了投靠陳小富——
他是正三品的吏部尚書！
可他知道陳小富這個正四品的監察院御史才真正掌握著生殺予奪的權力！
這么一個看上去極為正直的，充滿了熱血的，自詡為孤臣的少年，卻放棄了徹查吏部，竟然同意了自己私底下來他的府上拜訪……
這種情況便是有了回旋的余地，用官場里的話來說，便是給了自己一條退路。
這令史無山對陳小富愈發看不懂了。
這生得很漂亮的少年，他若是能夠圓滑一些，那當然就是最好的。
既然是私下見面……
史無山深吸了一口氣，他理應會給自己一條活路，只是不知道他的條件有哪些。
這條件想必是極為苛刻的，但終究也是在利的范疇之中。
就在史無山忐忑不安的時候，陳小富帶著李鳳梧推開了書房的門。
史無山連忙站了起來拱手一禮：“小陳大人……”
陳小富臉上的嚴肅消失不見，又如花開：“史大人久等了，原本是可以早些回來的，卻不料鳳玄候來了監察院，我只好陪著他喝喝茶聊聊天，這就耽誤了。”
史無山一聽一記馬屁就拍了過去：“在下也剛來不久，要說起來，咱們這位鳳玄候的眼界可很高的，能得鳳玄候賞識者，這朝中不超過五人！”
“小陳大人果然是少年英杰，未來定前途無量！”
陳小富脫去了這身官服，打了個哈哈，“在這里咱們就沒必要互相吹捧互相客氣了，史大人請坐！”
三人落座。
陳小富點燃了茶爐，史無山看了看李鳳梧，從身旁提起了一口箱子放在了茶桌上。
“小陳大人，今兒個在下前來主要是先認個門。”
他拍了拍那尺許見方的箱子：“順便帶來了幾條小黃魚給小陳大人看看成色，知道地方了就方便了，明兒傍晚在下會派府上的管家前來。”
“這小黃魚不少，小陳大人可以慢慢食用。”
陳小富沒有去打開那口箱子，他咧嘴一笑：“史大人客氣了！”
“哪里哪里，小陳大人能笑納，這便是史某的福分。”
陳小富抬眼看向了史無山：“好吧，這里沒有外人，有些事我就給你直說了。”
“小陳大人請講！”
“今兒個我將刑部所有官員一網打盡這事想必史大人也知道了，史大人不知道的是我將刑部尚書嚴自律請去了監察院喝了一杯茶。”
“雖說我在上朝的第一天的朝會上就踹了嚴自律一腳，但我畢竟還是講道理的，并沒有因此一棍子將嚴自律給打死。”
“這位嚴大人也算是上路，他的官肯定是保不住了，但他的命、他家人的命……我還是不忍心趕盡殺絕的。”
史無山心里又是一咯噔。
他自然知道刑部發生的事，陳小富給他說這番話的用意……
史無山俯身，低聲問了一句：“在下斗膽問一句，嚴自律花了多少銀子買的命？”
“一億三千萬兩銀子！”
“嘶……！”史無山倒吸了一口涼氣：“這老東西撈了這么多？”
陳小富微微一笑：“史大人你這些年也撈了不少！”
史無山面色一白，“這個……既然小陳大人對在下坦誠相待，在下也說一句實話，說起來我是撈了不少，但……但散出去的也不少。”
“潘大人那邊要七成！”
“還要拿出一成來分潤給手下，在吏部尚書這個位置上我呆了十年，真正攢下來的所有財產大致只有三千萬兩……這個相信小陳大人也是知道的。”
“要說貪，不瞞小陳大人說，在下也是迫不得已啊！”
“潘大人找我談話的時候便將這條路給定了下來，他扶我坐上吏部尚書這個位置的目的就是為了撈銀子。”
“不撈不行啊！撈得少了也不行！”
“潘大人既然能扶我上去，自然也能輕易的將我拉下馬來判個流放千里那都是輕的！”
“不說那些了，在下愿意將三千萬兩銀子全部交給小陳大人，也只求買一家老小的命，這官……在下也不敢當了！”
陳小富給史無山斟了一杯茶，“這三千萬兩銀子肯定是要交出來的，既然請你今晚來我府上，那我就沒打算將你和吏部的事公之于眾。”
“這樣，明天晚上你叫你的管家將三千萬兩銀子的票據送來，至于這官……你繼續當！”
“只是從今往后切記萬萬不要再去貪了！”
“若還是管不住手……我會親自砍了你的手將你流放千里的！”
史無山萬萬沒有料到自己還能有這樣一個結局。
堂堂三品大員，這是多少人奮斗一輩子也無法達到的高度？
他可以不求財！
他能保住這個官職，能保住這臉面，相較于嚴自律，這結果簡直是無比美麗的！
他連忙起身。
恭恭敬敬給陳小富行了一禮：“多謝小陳大人！”
“不知小陳大人還有何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