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如意跟同事打聽了許席林家的地址。
“許老爺子就住咱們醫院宿舍的，沈醫生，你不知道嗎？”
沈如意有些尷尬，她作為學生，不知道老師家在哪兒，確實不太對。
“許老爺子一輩子都沒結婚的，無兒無女的，一直住咱們醫院單間宿舍。”
沈如意聽著這話更加驚訝。
她也是第一次知道許席林沒有結過婚，也沒有后人。
她心里的懊惱更深了幾分。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她這個學生確實不太稱職。
她離開醫院后，原本是想直接去看向許席林的。
但想了想，她空著手去好像也不太合適。
于是，她先回家抓了一只養著準備用來做實驗的兔子。
想到許席林年紀大了，羊城這邊又吃得清淡。
她就把兔子剔骨之后，只取肉，做了肉丸子，又用娘前幾天給她寄來的干菌吊了個菌湯。
做了個菌湯兔肉丸子，湯底里加了豆腐。
把湯和米飯裝進飯盒后，她又去軍人服務社稱了兩斤糕點，再買了一罐奶粉。
一起提著才去了許席林家。
“咳咳，誰啊？”
沈如意敲門后，就聽見門內傳來許席林的咳嗽聲。
但她還沒出聲，門就已經打開了。
許席林看見她，臉色瞬間就沉了，“你來干什么？”
“咳咳咳……”
許席林一開口，又劇烈的咳嗽起來。
沈如意趕緊把提來的東西都放下，然后去扶住了他，“你是我老師，我還不能看看你了啊！”
她的語氣也算不上客氣。
因為這段時間相處下來，她已經很了解許席林的脾氣了。
他這個人，就是你對他越客氣，他就越看你不順眼。
沈如意扶著他在小客廳的單人沙發上坐下。
“咳咳咳……”
他又不可控制的咳嗽了一陣，才對沈如意道：“你打住，我可不會收沈云祥那老匹夫的孫女做學生。”
沈如意也懶得跟他辯解，附和道：“是是是，你不是我老師。”
她一邊說著，一邊已經給老爺子把脈了。
老爺子察覺到她的動作，下意識的想要把手抽回來。
但抽了一下又不懂，一臉嫌棄嘲笑的看著沈如意，“你還真是得了沈云祥那老匹夫的真傳，動不動就抓人脈搏。”
沈如意給老爺子把完脈之后，眼里的擔憂卻是少了一些。
脈搏雖然有些微的虛浮，但整體是沉穩有力的。
應該只是因為昨晚突然降溫，有些感冒了。
“呵！你跟沈云祥那個老匹夫學得那么厲害，能把出來老子什么時候死不？”
許席林看著沈如意專注的模樣，忍不住又損了一句。
“咕咕……”
他話音剛落，他肚子就響起了唱空城計的聲音。
沈如意放開他的脈搏，也不客氣的道：“禍害遺千年，您吶，死不了。”
說著，她準備去拿筷子讓許席林吃飯。
但轉了一圈兒，都沒發現許席林家的廚房。
她剛才來的時候看家家戶戶陽臺上都搭了簡易廚房，但許席林家沒有。
還以為是老爺子一個人住，屋里地方比較寬敞，就在屋里改的廚房。
結果這一看才發現，屋里也沒有廚房。
沈如意不由得問道：“老爺子，你家廚房在哪兒？”
“老子一個大男人，又不會做飯，家里哪兒來的廚房？”許席林還一副無語的模樣道。
沈如意：……“那您家有筷子嗎？”
“諾，咳咳咳……”許席林朝一邊的五斗柜努了努嘴，剛開口，就又咳了起來。
五斗櫥上一個已經變形的鋁制飯盒蓋上，有且僅有一雙竹筷。
沈如意把竹筷遞給許席林，又把她帶來的兩個飯盒蓋子打開。
“老爺子，你先吃點東西。”
許席林聞到兔肉丸子菌湯的濃郁香味，吸了吸鼻子，眼里有一縷光閃了閃。
“老頭子我也算是教了你一些本事了，吃你一頓飯也是應該的。”
許席林一邊說著，一邊接過沈如意手里的筷子吃了起來。
沈如意立即好脾氣的點頭，“是是是，是應該的。”
嫩滑又鮮香的兔肉丸子入口，許席林看著笑意盈盈的沈如意。
就感覺飯盒里蒸騰起來的霧氣迷了眼，他眼里好像有什么溫熱的東西要涌出來了。
他趕忙把頭低得更低了一些，認真扒飯。
沈如意這時候也沒閑著，她的目光在老爺子屋子里環視一圈，也沒看見這屋子里有任何的藥物。
老爺子這里不具備熬中藥的條件，也沒看見有西藥。
她又起身去了里面房間。
沒看見有藥物。
倒是看見老爺子那干干凈凈的床鋪上，床單和被套已經不僅僅是洗得發白了，而是連棉線都稀疏了，看起來就跟網兜子似的。
被套里面的棉絮也因為年頭太久了，泛黃了，而且看起來毫無蓬松度。
再看許席林身上的衣裳，褪色不說，還打了好幾個補丁。
那補丁應該也是許席林自己打的，針腳歪歪扭扭的。
沈如意有些疑惑，許席林是退休后又被軍區醫院給返聘回去的。
也就是說，他現在一個人能拿兩份工資。
而且他這兩份工資都不低，加起來有一百七八十塊。
這錢養一個五口之家都還能有錢存了。
怎么許席林過得拮據呢？
不過也可能不是拮據，就是老人家過慣了苦日子，也節省習慣了。
所以拿著錢也舍不得花。
沈如意沒多說什么，只是看許席林還在吃飯，就跟他打了聲招呼，說道：“老爺子，我先出去一趟，待會兒回來。”
她去醫院給許席林拿了對癥的藥。
回到許席林住的宿舍的時候，正好許席林在公用水房洗飯盒。
“許老爺子，換新飯盒啦？”
有人跟許席林打招呼道。
“咳咳……”許席林又咳了兩聲后，笑瞇瞇的道：“換什么新飯盒啊？這不是剛帶了個學生嗎？
那孩子給我端飯帶來的。”
聽見他這么說，那人就說道：“許老爺子，您那飯盒也該換了，都變形了。”
許席林仍舊是笑呵呵的說道：“還能用，還能用！”
之后，跟許席林說話的兩個人就從水房里出來了。
兩人一邊走，一邊閑聊著。
“嘿，今天老爺子挺好說話，挺樂呵啊！”
“你沒聽他說嗎，新帶了個學生，還給他送飯。
肯定是收到了滿意的關門弟子，心情好唄。”
“不過話說回來，老爺子這么多年都不肯帶學生，這次怎么就破天荒的答應了呢？”
“不知道，也許是那人的確有天賦，入了老爺子的眼吧！”
“不過老爺子要是真能收到一個品性好的關門弟子也挺好的。
至少以后能有個人給他養老送終，在他百年之后，給他摔盆兒。”
“是啊，要不然就像他那樣，每個月拿到工資，除了交給食堂的伙食費，其他的就全給以前犧牲的老戰友家屬寄去了，以后養老都成問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