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月寧踏入研究室。
研究室內，白嵐正和幾位年輕的研究員圍聚在一起，說說笑笑。
每個人手里都捧著上面蓋著一張紅紙的一個牛皮紙包，紙包用麻繩系著，里面裝著點心。
她只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
看見程月寧進來，白嵐臉上的笑容微微一頓，隨即又漾開，主動迎了上來。
“程同志，這個給你。”
白嵐將一個同樣包裝的點心遞到程月寧面前，語氣帶著刻意的熱情。
“這是京都特產，京八件，很有名的糕點，你應該沒吃過吧？”
她特意把“你應該沒吃過”這幾個字咬重。
程月寧的目光在禮盒上停留片刻，她不喜甜食，對這些糕點并無興趣。
但伸手不打笑臉人。
“謝謝白同志。”她平靜地接了過來，順手放到一邊。
白嵐見她收下，眼底閃過一絲得意，立刻催促道：“程同志，快打開嘗嘗看，味道很不錯的。”
其他人也看向程月寧，好像是等著看她的沒見過世面的樣子。
程月寧將糕點隨手放在旁邊的空桌上。
“多謝白同志好意，只是我不怎么愛吃甜的，還是帶回去給寶寶吧，寶寶挺喜歡你送的點心。”
提及寶寶，她的眉眼柔和了幾分。小孩子都喜甜，寶寶很難不喜歡。
只是白嵐臉上的笑容霎時僵住，她精心準備的“下馬威”，就這樣被輕飄飄地化解了？
她預想過程月寧可能會受寵若驚，或者局促不安，甚至狼吞虎咽失了禮數。
唯獨沒料到是這種不咸不淡的反應。
“程同志，這可是白嵐同志特意從京都帶回來的心意。”陳東友站起來，替白嵐抱不平。
“是啊，別人送你禮物，邀請你嘗嘗，你怎么能搏了白同志的面子？”另一人也附和道。
所有人都站在審判者的角度看著程月寧。
程月寧一點沒受他們的情緒控制，她的目光從他們手中的禮盒上一一掃過，“各位手里拿著的，應該也是白嵐同志送的糕點吧？”
幾人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程月寧的語氣平淡，沒有起伏，但眼神卻陡然銳利。
“那各位怎么不打開嘗嘗呢？莫非，各位也不知道好歹嗎？”
此言一出，那幾人臉上的表情頓時變得有些尷尬。
“你瞎說什么！”
“我們，我們是一直在說話，還沒來得及吃。”
程月寧好整以暇對他們擺擺手，“那行，你們現在吃吧。”
眾人覺得尷尬，誰也沒動手。
“怎么？剛才你們非要逼著我當眾吃這些點心，現在輪到你們了，怎么就不吃了？也太不知好歹了吧？”
程月寧上輩子被流言蜚語傷害了一輩子，以前是她年輕，不懂得反駁，后來她也漸漸明白，對于那些惡毒語言的最好的反擊，就是還回去！
看看，他們這不就回答不出來了！
“真是好心當成驢肝肺！”陳東友咕噥一聲。
“是真的好心，還是逼著我妥協，對我進行服從性測試？”
白嵐的臉色不好看。
陳東友的臉漲得通紅，他猛地站出來，指著程月寧。
“程月寧，你不要胡說八道！白嵐同志只是好心分享，哪像你的心思那么復雜！”
程月寧迎上他的目光，“哦？我怎么復雜了？陳同志不妨具體說說。”
“你……”陳東友被她一句話噎住，程月寧怎么心思復雜，他想不出來。
他憋了半天，才道：“你要把點心帶回去給寶寶，不就是想討好寶寶，借此來討好沈工嗎！”
他面露鄙夷，“用別人送的高級點心去討好，你這用心可真夠惡心的！”
這話一出，周圍的人都露出了意味深長的表情。
白嵐的眼底也閃過一絲快意。
程月寧聞言，非但沒有生氣，反而輕輕笑了，“先不提，我剛才說了，寶寶喜歡她的點心，就不會隱瞞這是誰送的。”
“然后。”程月寧抬手把點心提起來，“你管這叫高級點心？”
她笑了一下，“我真沒有埋汰京都點心的意思，但京都供銷社就能買到的點心，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別人高攀不起的樣子了？”
陳東友不服氣地梗著脖子，“那也是白同志從京都買的！你見過嗎！”
程月寧把糕點拆開，伸手一挑，里面包好的兩層八個糕點被挑散。
在場的人，包括陳東友，同時對程月寧怒目而視。
“哎！你！”
程月寧伸手，一一指向這八塊糕點，開始報名字——“福字餅、祿字餅、壽字餅、喜字餅、太師餅、椒鹽餅、棗泥糕和豆沙糕。”
然后她抬起頭來，“我可有說錯一個？”
眾人瞪大眼睛，不敢相信。
程月寧就是一個鄉下丫頭，還只上過初中，沒離開過遼省，她怎么會知道這些糕點？
難道是以前她以前見過，現在拿出來賣弄？
當下程月寧確實不應該見過，但“以前”的她確實見過。
開放之后，宋繼梁也大了，宋時律調任京都軍區，她卻留在這里。
宋繼梁暑假的時候，她帶著他去京都探望宋時律的時候見過。
那時候，不止供銷社賣京八件。開放了，出門旅游帶孩子見世面的人多，許多景點都有賣京八件的點心鋪子。
程月寧不愛吃，但宋繼梁愛吃，她沒少買。
甚至后來，京八件，不再是八種不同的點心，花樣也繁多起來。
她見多了，確實也就沒什么稀奇。
但她這樣的態度，卻讓以白嵐為首的幾人破了大防。
“你就裝吧！”陳東友憤憤地說道。
“不然，還給你們？”
程月寧說著，很熟練地又把點心給包了回去。
甚至連打結的手法都和原裝的一模一樣！
這是得看過很多回，才能記住的手法！
她真的見過！
在門外，顧庭樾手里也提著同樣的一包點心，他原本是想送給小姑娘甜甜嘴的，但真沒想到，她不喜甜。
就在這時，沈鶴之走過來，見他站在門口不進去，就問了一句——“你站在這兒干嘛呢？”
聽到沈鶴之的聲音，所有人的目光都轉向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