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后——
“晚晚,你吃點東西?你看,這是我專程去老鄉家里借的廚房,給你煮的粥?!?/p>
葉青禾獻寶似的將小碗端到時晚晚面前。
她是五天前來的。
先前對陸時顯的搜救持續了五天之久。
每多過一天,大家心底便多沉一分。
誰都知道。
整整幾天活不見人,死不見尸,陸時顯多半是在撞到石頭后,受了傷,體力不支,沉入了河底,不知被河水卷去了哪里,可能早就已經……
但都沒有先說放棄。
孫主任每天起早貪黑的帶人沿著河岸搜尋,沒有半句怨言。
直到上邊下來了命令,讓他收隊回營。
無奈之下,他只得把這件事告訴了楊成旭。
楊成旭聽聞后,連夜打了報告,多次爭取后,才帶著一小隊人趕了過來接應時晚晚,繼續搜救。
還順便帶來了葉青禾。
剛一見面,時晚晚還沒說話,葉青禾反倒先掉了眼淚。
時晚晚卻連安慰她的時間都沒有,立即便又投入了搜救行動中。
短短十天,她已經瘦得手腕處的骨頭都能凸出來。
葉青禾看的心疼,知道勸不住,便只能借了鄉親們的廚房,想辦法給她做好吃的。
今天也是如此。
“青禾,我不餓?!?/p>
時晚晚扯扯干裂的唇角,勉強笑笑,便繼續望著遠處的河面。
她這幾天都是如此。
除了休息,便是搜救。
幾乎到了深夜才會簡單吃兩口東西,休息一會兒。
醒了便繼續尋找陸時顯。
葉青禾聞言嘆了口氣,想起楊成旭剛才交待自己的話,難以啟齒。
今天,就是最后期限了。
即便是楊成旭,也只能爭取到這些時間。
身為軍人,犧牲并不是少見的事。
大家再怎么難過,到了這個節骨眼上,也必須接受現實。
因為日子總歸還得過下去。
但……
她沒法開這個口。
“怎么了?”
時晚晚突然看向她。
到底是好朋友,她早就察覺了葉青禾的欲言又止。
葉青禾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將手里的碗放在地上,低著頭道:“晚晚,成旭他們……明天就該回去了……”
她不敢看時晚晚的眼睛。
也沒有聽到意料之中的指責與不滿。
只有一聲平靜的——
“好。”
時晚晚情緒沒有一絲波動。
葉青禾有些驚訝的抬眸。
時晚晚繼續道:“回去之后,幫我和干媽帶一聲好?!?/p>
“你不回去?”
葉青禾一把扣住她手腕。
“我再找找?!?/p>
時晚晚平靜道。
葉青禾一怔,說不上心底是什么滋味。
但卻清楚知道,她這樣平靜,才是不正常的。
這些天以來,時晚晚一滴眼淚都沒有流。
仿佛將一切情緒都封鎖了起來。
這樣下去不行。
……
第二天——
天色剛蒙蒙亮,楊成旭便已經準備帶人出發了。
時晚晚沒有挽留,也沒有不滿,只是平靜的看著他們收拾東西,裝車。
“你真的不走?”
臨行前,楊成旭最后問道。
時晚晚搖了搖頭。
楊成旭嘆了口氣。
下一秒——
“小胡!小林!出列!”
他一聲低喝,兩名戰士立即便從隊伍里走了出來!
徑直沖向時晚晚!
幾乎沒等她反應過來,便抓住了她兩只胳膊!
要把她強行帶走!
“你們干什么!放開我!”
時晚晚只反應了半秒鐘便開始激烈反抗?。?!
“晚晚,跟我們回去吧!陸時顯肯定也不想看到你這樣!”
葉青禾早在兩人出列的時候眼睛就紅了,看著她拼命掙扎,心里也跟著難受。
“放手!”
時晚晚什么都聽不進去。
明明接連幾天都沒有正經吃飯,可力氣卻大的出奇,竟是掙脫了一瞬!
拔腿便朝著河邊方向跑去!
“晚晚?。。 ?/p>
葉青禾魂都嚇沒了,還以為她要想不開,直接飛撲上去,從后方摟住了時晚晚的腰!
兩人一同倒在地上。
瘦小的女孩兒此刻竟使出了驚人的力氣,把時晚晚按在懷里,不停的安撫。
“晚晚……回去吧,你這樣,叫陸時顯怎么安心?你還有我,還有我們這些在乎你的人……楊伯母還等著你回去呢……你……你還有蛋糕店呢,沒有你,我們家的蛋糕房倒閉了怎么辦?對不對?陸時顯一定不想看到你為了他這樣,他會擔心的……”
她語無倫次的低聲喃喃著。
許久。
懷里掙扎的人終于安靜了下來。
傳來一聲小聲的抽泣。
“晚晚?”
葉青禾渾身一僵。
隨即感到袖口被死死攥緊。
“為什么……”
時晚晚嗓音嘶啞。
“為什么……那兩個人的命運都可以改變……但是他不行?”
“他明明……收下了我的護身符……明明馬上就可以回家了……”
“為什么……”
“青禾,我不想走……不走……”
壓抑了許久的情緒在這一刻徹底決堤,隨著眼淚一同釋放。
時晚晚放聲大哭。
留在這里,或許還有希望。
可是走了就什么都沒有了。
如果連她都放棄了,那么這個世界上,還有誰能找到他?
不會有了……
想著,時晚晚猛地推開葉青禾!
“我不走!”
她一把擦掉眼淚,迅速起身。
“晚晚!”
葉青禾死命拽住她。
“我說了我不走!”
時晚晚甩開她的手。
眼前天旋地轉。
最后只留下一片黑暗。
……
再睜開眼時,頭頂熟悉的樹林變成了白色的天花板。
鼻尖充斥著熟悉的消毒水味。
意識到自己身處何處,時晚晚立即撐著身子坐了起來。
眼前卻倏的一黑。
“晚晚,慢點兒!”
熟悉的聲音從身側傳來,她這才意識到房間里有人。
“干媽?”
她下意識喚了一聲,只說了兩個字,嗓子便撕扯著疼。
“誒,干媽在呢?!?/p>
楊夫人聲音無比溫柔。
“我睡了多久?”
時晚晚又問道。
楊夫人沉默了一瞬,才回答道:“三天,你發燒了,睡了三天。”
“三天……”
時晚晚喃喃,心臟一沉。
隨即聽到楊夫人嘆了口氣。
“晚晚,時顯的事,我們都知道了……你……”
她頓了頓,臉上難忍悲痛,卻還是勸道:“你……看開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