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平市的雨徹底停了，天也不知不覺完全亮了。
段宇看著李威，這個時候他居然還能笑出來，只是笑容顯得異常僵硬。
他知道自己這次肯定是完了，畢竟是受過特殊培訓的人，很清楚自己的罪行有多重。
這次肯定是活不成。
所以段宇早就想好了，他什么都不會說，任憑李威這些人使用任何手段。
李威并沒有被激怒，他猜出了段宇的想法。
“你笑什么？”
段宇看到李威笑出來，一臉的疑惑，他不甘心就這樣輸給李威，就算是自己完了，也要拉他一起下水，所以剛剛才會說出那番話。
“你想激怒我，然后用這招來對付我，想法不錯。”
李威看著段宇，“但是不會讓你得逞。”
“聰明。”
段宇嘆了一口氣，也算是意料之中，對李威不了解的人肯定會認為他就是個粗人，遇到事只會動用武力來解決，只有他的對手才清楚，這個人有多可怕，喜歡使用武力，只是假象而已。
“我可以說，但是只能告訴你一個人，算是對我所做的一切贖罪。”
段宇閉上眼睛，努力表現出愧疚的一面，他再一次睜開，眼睛里隱現淚光，“李威，你還愿意相信我嗎？每個人都有難處，當你遇到難處的時候，能夠幫你的人，你肯定會感激，很多人認為我貪心，那是我沒有選擇，如果只靠工資，那就只能看著親人因為沒錢看病飽受病痛折磨而死。李威，我知道你是英雄，那我們這些人呢？付出青春，付出一切，但是這些都無法說服醫院為我的家人治病，這個世上比我貪心的太多了。”
提到了家人，段宇的表情也跟著發生一些變化，這些變化都被李威看在眼里。
“這不是你出賣國家的理由。”
李威看著段宇，也許他說的是事實，但是任何理由都不能作為出賣國家利益的借口，這是底線。
“好吧。”
段宇苦笑，“我不認為你說的是對的，但是現在我在你手里，都聽你的。”
審訊室內，李威和段宇兩個人，此刻都在分析對方的想法，段宇想激怒李威，而李威想找到他身上的突破口。
“我可以安排你見見家人，如果真的有困難，我會想辦法幫你解決，雖然我沒什么錢，但是我會想盡一切辦法。”
“謝了。”
段宇低頭，“人已經沒了，如果能提前交錢，就能提前安排手術，或許有可能活下去，怪我沒本事。”
李威眉頭微皺，家人或許是段宇的軟肋，但是現在已經不成立。
“說這些干什么！”
段宇長出了一口氣，“我爸臨死前很想見我，但是我去不了，親戚說他臨死前一直念著我的名字，還說是他這輩子的驕傲，讓我好好為國家出力。”
“你辜負了他的期許。”
“是啊。”
段宇緩緩抬頭，“李威，我真的很佩服你，希望你做好準備，這個秘密肯定會震驚到你，出賣國家利益的另有其人，這個人的級別很高。”
“誰？”
兩個男人之間的對視，這一刻，審訊室內就如同靜止了一般。
“你怕了？李威，你也有怕的時候，不敢聽就算了。”段宇哼了一聲，他還在布局，剛剛說出的那些完全就是在麻痹李威，為了讓他相信，不惜說出已經過世的父親。
“告訴我，那個人到底是誰。”
李威起身，身體跟著靠近，他無法判斷段宇是否真的知道內情，但是他想知道，如果在凌平市真的還有一個出賣國家利益的人，而且那個人的級別很高，不管是誰，都要把他揪出來。
“就是......”
段宇有意繼續讓李威靠近，所以壓低聲音，看著距離再一次拉近，他猛地用頭朝著李威撞去。
李威有防備，段宇這個人狡詐，看到他一頭撞過來，靠近的身體硬生生停下，幾乎同時抬起左手朝著段宇頭頂抓去。
“打人了，公安局長打人了。”
段宇隨著李威手上的力量向后，整個人向后摔去，同時發出驚恐的尖叫聲。
“救命，救命。”
監控室，朱武盯著屏幕，雖然聽不到聲音，但是他意識到出事了。
“監控立刻關掉。”
“是。”
隨著按鈕落下，審訊室內的監控直接斷開，屏幕一下子黑了，朱武轉身朝著審訊室方向跑去。
段宇倒在地上，頭上都是血，剛剛摔倒在地，他故意朝著墻撞過去。
李威走過去，一把拎起。
“少跟我來這套，以為弄點傷出來，就能逃過這一劫？做夢。”
段宇冷笑，他沒有掙扎，血順著額頭向下流，“李威，我知道你很聰明，但是沒用，你不可能每一次都贏，那么多人想你輸，你只要輸一次就會沒命。”
“說，那個人到底是誰？”
“不知道，我說過了什么都不知道，是你笨，上了我的當。”段宇再一次笑出來，這時朱武沖了進來。
“李局。”
李威雙手用力，段宇隨著他的雙手落回到椅子上面，“他想用這招坑我，是他自己摔傷的，清者自清，不用擔心。”
朱武眉頭皺緊，看來李局長還是對官場里的事情不了解，最好不要有任何把柄被人抓住，否則就會被無限放大，道理很簡單，因為調查這些事，觸犯到利益集團，那些人神通廣大，肯定會想盡一切辦法來陷害李局。
“把他交給我。”
朱武上前，突然一拳重重打在段宇臉上，這一拳力道十足，段宇再一次倒地，鼻子和嘴角直接都破了。
“給你臉了，你這種人，老子見一次打一次。”
審訊室的門開著，這時有人趕過來，恰好看到了這一幕，但是識趣地關上了審訊室的門。
“朱隊，你........”
李威當然清楚，朱武這是想替自己扛下來，原本沒事，突然那被他這一拳打下去，事情反而變得復雜了。
“李局，我這輩子最敬佩的人有兩個，一個已經犧牲，所以您一定不能再出事，現在只有您能處理這個爛攤子。”
朱武說完從地上抓起段宇，“有種就去告老子。”
朱武根本沒想那么多，他從監控室里并沒有看清楚，當李威起身靠近之后，明顯擋住了段宇。
這一刻朱武的念頭只有一個，李局不能出事，只有他才能找出真相，替死者討回公道。
這一拳，打得朱武心里痛快，挨處分他也不在乎。
段宇的嘴角還在流血，他被朱武從地上拎起來，“李威，我真的羨慕你，壞事都有人愿意替你扛著，但是又怎么樣，你的英雄主義，只會坑了身邊的人。”
“閉嘴。”
朱武也是火爆脾氣，“老子心甘情愿，如果不因為是警察，早就廢了你，狗叛徒。”
“來啊！”
段宇現在早已不是以前那個對國家忠誠的衛士，靈魂被利益玷污，只剩下骯臟的軀殼，被抓了之后還想著繼續害人，“弄死我。”
“想得美！”
朱武冷哼一聲，“你這種爛人，不配。”
李威看在眼里，剛剛確實差點就被段宇給坑了，只是朱武出手打人還是過于沖動。
當然起因是段宇意圖陷害在前，這個理由算是合理，在自己權力的范圍內，不可能讓朱武出事。
“先帶他去止血，盯緊了，你們兩個一起。”
“是，李局。”
兩個人過來扶著段宇向外走，朱武并沒有擦掉拳頭上的血，他是刑偵支隊隊長，這是證據，要留下來。
“沖動。”
李威的手落在朱武肩膀上，“男人不能缺了血性，但是一定要懂得保護自己，只有在確保自己不出事的前提下，才能保護你想保護的人，明白嗎？”
“懂。”
朱武用力點頭，“李局，我不怕，那小子我早就看他不順眼，給處分，我也認了。”
“這件事先放下，給你個任務，立刻去找礦難的兩名死者家屬，我猜東雨集團一定會出手，這次不能讓秦陽全身而退，必須讓他付出代價。”
“我立刻帶人過去。”
朱武在審訊室打人的事，很快就傳到了副局長常波的耳朵里，知道這件事的不超過六個人，但是在打人之后還不到十分鐘，常波的辦公室里就進來了一個人。
“常局，這也太過分了，審訊室打人，違反規定，這必須給處分，李局長明顯就是護犢子，偏袒朱武，其他隊長早就看不下去了。”
“這事準嗎？可不能空穴來風。”常波問道。
“準，我的人親眼看到的，李局好像也動手了。”
“李局！”
常波也是早就看不慣朱武，朱武以前頂撞過他，這個仇他可是一直記著。
這絕對是機會，而且還牽扯到局長李威，那就更讓常務副局長常波興奮。
這年頭如果沒有點野心，在官場注定無法立足。
“沒錯，李局先動的手，朱武是替李局背鍋。”他說完詭異地笑了一下，官場本身就是一個利益場，擁有相同利益關系的人聚在一起，形成一個穩定的利益圈，市公安局也不例外。
常波喝了一口茶水，其實他心里很怕李威，不僅僅是因為他是一把手那么簡單。每次見到李威，總是心里莫名的發慌。
這些年常波憑借市公安局副局長的身份也搞了不少事，不知道為什么，每次李威看他的時候，總覺得有些事要露餡，或者隨時會牽扯到自己。
“一定要注意內部團結，出現問題，內部想辦法化解，而不是把事情鬧大，這件事我知道了。”
常波說了一套場面話，其實心里已經想好了，這件事必須告發，就算搞不了李威，至少能搞了朱武。
審訊室公然毆打犯人，影響極壞，那可不是一個處分那么簡單，朱武被搞，李威肯定會強出頭，那樣就有熱鬧看了。
“明白，明白，常局，我先回去了。”
辦公室的門關上，常波又喝了一口茶，讓自己的心情平復下來，盡量不要表現的過于興奮，只是向上級匯報工作，拿在手里的筆在桌子上敲了幾下，人不可能被白打，這事也瞞不住，提前和領導通氣，肯定沒壞處。
常波深吸一口氣，第一個想到的人依然是吳剛，從某種意義上講，他是市公安局的分管領導，擁有絕對的話語權。
吳剛的電話沒人接，常波看了一眼，無奈的搖了搖頭，發了一條語音信息，“吳書記，打擾您嘞，我有重要的事向您匯報。”
還是沒回信，常波坐在那，就像是熱鍋上的螞蟻，不時的打開手機，期盼著吳剛能看到。
吳剛還在睡覺，昨晚因為礦場的事影響到他休息，讓他覺得身體有些吃不消，身邊躺著的女人年紀上明顯和吳剛不相符，看著也就二十多歲，皮膚白皙，身材傲人，她看到了打來的電話，但是并沒有弄醒吳剛。
作為女人，她很懂男人，從一個為了生計出賣尊嚴的捏腳妹，搖身一變成為市委副書記身邊的女人，雖然她沒有任何要求，但是越是如此，得到的反而更多，這就是她聰明的地方。
女人再一次聽到電話鈴聲，她的胳膊緩緩從吳剛的身體下方抽出，打開放在一旁的名牌包包。
“喂。”
她看了一眼，眉頭不由得一皺。
“吳書記在嗎？”電話里傳出的是男人的聲音，女人下意識的朝著床上看了一眼，一只手擋住手機，擔心被吳剛聽到。
“在睡覺。”女人小聲說道。
“那件事你說了沒有？”
“等我找機會，現在提不合適。”
“有什么不合適的，都睡一個被窩里了，他現在最聽你的，再說那點事對于他這樣的大領導，就是一句話的事。”
這時吳剛的胳膊動了一下，應該是受到電話影響，“先掛了，找機會我會說。”
女人掛了電話，她深吸一口氣，看著剛剛打來的電話號碼，這時吳剛醒了。
“吳書記，剛剛有您的電話，看您太辛苦，所以就沒叫醒您。”女人的聲音極其溫柔。
吳剛接過，他的手落在女人光滑的肌膚上面，“是我。”
“吳書記，打擾您了，有件事影響極壞，我必須向您匯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