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會無期。”
她剛邁出一步，一股若有似無的幽香，便悄然鉆入了鼻息。
隨即，一股強烈的眩暈感，如席卷了她的意識！
“你……”
她想回頭，身體卻已不受控制地軟了下去。
意識沉入黑暗前的最后一瞬，她落入一個算不上溫柔，卻足夠堅實的懷抱。
……
不知過了多久。
周珈芙是在一陣劇烈的顛簸中醒來的。
她費力地睜開眼，入目的是飛速倒退的樹影。
她被人圈在一個寬闊的懷里。
“放開我！”
“你竟敢迷暈我！”
她的聲音因憤怒而尖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你知不知道我是誰！你這是在找死！”
熾也并未因為她的掙扎而有絲毫動容，圈著她腰的手臂，反而收得更緊。
他目視前方，語氣平淡。
“不迷暈你，看你去送死嗎？”
這句輕描淡寫的話，卻徹底點燃了周珈芙的怒火！
“與你無關！”
熾也終于偏過頭，深邃的眼眸對上她的視線。
“你們大盛，不是最講究香火傳遞，血脈延續嗎？”
“你哥豁出性命，把生得機會留給了你。”
“你倒好，轉頭就要回去送死，讓他白白犧牲？”
他嗤笑一聲，“家福姑娘，他是情哥哥吧？”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周珈芙瞬間僵住。
情哥哥……
蕭霖將她扔出欄桿時的背影，又一次浮現在眼前。
他說得不錯。
圣旨已下，天下皆知。
她是中宮皇后。
她是蕭霖的妻。
她緩緩垂下眼睫，輕輕顫動了一下，掩去了眸中所有翻涌的情緒。
“是。”
她抬起頭，聲音很輕，迎上他探究的目光，一字一頓。
“你沒說錯。”
“那是我未婚的夫婿。”
“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去死。”
空氣，在這一瞬間，仿佛凝固了。
風聲，馬蹄聲，似乎都已遠去。
熾也臉上那玩世不恭的笑容，一寸寸地僵住。
他眼底的光，也一點點地沉寂下去，化作一片深不見底的墨色，翻涌著她看不懂的暗流。
好半晌。
“吁——”
熾也猛地一勒韁繩，黑馬長嘶一聲。
他的心跳在胸膛劇烈鼓動著，好像風聲也遠了，她剛剛的話好似只是他的錯覺一樣。
片刻后，他圈著她的手臂，還是漸漸松了。
他翻身下馬，動作干凈利落，沒有一絲拖泥帶水。
他沒有看她，只是將手中的韁繩，遞到了她的面前。
“你走吧。”
他的聲音，冷得像冰，聽不出任何情緒。
周珈芙愣住了。
她看著他遞過來的韁繩，又看了看他那張隱在陰影里的臉，一時間竟有些反應不過來。
他……這是放她走了？
“怎么？”
熾也挑了挑眉，語氣里又帶上了那股熟悉的嘲弄。
“不敢走了？”
周珈芙回過神來，一把抓過韁繩，緊緊地攥在手心。
她抿了抿唇，最后還是輕聲開口。
“謝謝你，池公子。”
“后會無期。”
說完，她不再猶豫，雙腿一夾馬腹。
“駕！”
熾也就那么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高大的身影，在曠野中顯得有些孤寂。
直到那一人一馬的影子徹底消失，再也看不見分毫。
他的唇角勾起一笑。
池公子，直到現在，她也不知他的真名。
他又有什么資格責怪她騙了他。
“汗主！”
達安的聲音里帶著焦急。
“此地不宜久留，我們得快些走了！”
熾也緩緩收回目光，“走。”
……
另一邊。
周珈芙快馬加鞭，不敢有片刻停歇。
禹州城的輪廓，遙遙在望！
周珈芙心中一喜，正欲策馬沖過去，卻猛地勒住了韁繩！
只見遠處的城門口，一排排的官兵手持長矛，戒備森嚴。
每一個進出城門的人，都要被官兵拿著畫像，仔仔細細地盤查比對。
這陣仗，分明就是天羅地網！
周珈芙的心，一瞬間沉到了谷底。
她下意識地覺得，此刻上前，無異于自投羅網！
她忽然想起，父親曾與她提過大盛的兵制。
自從十多年前，先帝削藩，收回了各地藩王的兵權之后，為了補充州府兵力不足的問題，朝廷便在各處要地，設置了州營。
州營獨立于州府之外，直接聽命于兵部調遣。
為防一州獨大，通常是兩州或三州，合設一個州營，由朝廷委派的將軍統領，每年由四個營部輪流抽調兵力駐扎補充。
禹州城外的東山，就駐扎著一個掌管禹、臨二州的州營！
州府靠不上，她現在唯一能指望的，就是去借州營的兵！
念及此，周珈芙不再猶豫，猛地一拉馬頭，調轉方向，朝著東山的方向疾馳而去！
“站住！軍機重地，擅闖者斬！”
門口的守衛兵擋住了她的去路。
州營軍紀森嚴，她沒有令牌，自然被攔在了營門之外。
周珈芙翻身下馬，急切道，“我有萬分緊急的軍情，要見你們將軍！煩請通報一聲！”
“沒有兵部手令，誰也不能見！”守營的士兵面無表情，不為所動。
就在周珈芙心急如焚，不知所措之際，一陣整齊的馬蹄聲，由遠及近。
“將軍回營！”
隨著一聲高喝，一隊騎兵護送著一位將領，朝著營門而來。
周珈芙眼睛一亮，看準時機，不顧一切地沖了上去，直接攔在了馬前！
“將軍！我有要事求見！”
“放肆！哪里來的小女子！竟敢驚擾將軍！”
護衛的官兵勃然大怒，當即就要拔刀將她拿下。
“住手。”
一道蒼老而沉穩的聲音，從為首那匹高頭大馬上響起。
周珈芙抬頭看去。
只見馬上端坐著一位年過半百的老將軍，身披鎧甲，滿面風霜，一雙眼睛雖已不再年輕，卻依舊銳利如鷹。
姚將軍居高臨下地看著這個突然沖出來的，形容狼狽的姑娘，眉頭微微皺起。
“你是何人？攔住本將軍所為何事？”
然而，當他的目光，清晰地落在周珈芙的臉上時，整個人卻如遭雷擊，猛地愣住了。
那雙浸過風霜的眸子，驟然掀起了驚濤駭浪！
他死死地盯著周珈芙的臉，嘴唇哆嗦著。
許久，他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顫抖著，一字一句地問道。
“你……你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