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書記，你能不能想想辦法，哪怕是先從其他渠道調配一部分資金，等專項賬戶的資金到賬后再補上？”
“沒有！”
“三十八萬元也沒有嗎？”江昭陽沒接對方推來的茶盞，“不是還有三千萬元的資金嗎？”
“為何連區區三十八萬元都無法調配？”
“難道那些資金還未周轉回來？”
此刻林維泉癱坐在轉椅里，領帶早已扯得松散。
“哎呀江鎮長，你是真不懂還是裝糊涂？”林維泉忽然起身，西褲面料擦過辦公桌面發出窸窣聲響，“那三千萬是縣長調的，我敢催問嗎？”
說到這里，林維泉嘆了口氣。
他站了起來，緩緩踱步到窗前，目光穿過緊閉的窗戶，似乎在尋找著什么答案。
片刻之后，他轉過身來，嘴角勾起了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那笑容中有幾分狡黠，“不過嘛……我倒是有個權宜之計，或許能夠解決眼前的難題。”
“縣城里的鑫泰集團張總，他對我們這個項目表現出了濃厚的興趣……”
林維泉說到這里，故意停頓了一下，他在觀察江昭陽的反應。
他見江昭陽并沒有表現出過多的驚訝或反感。
他才繼續說了下去，“他愿意為我們墊資。”
“但條件是必須獲得堤壩的冠名權以及在未來一段時間內堤壩周邊的廣告投放權。”
“你要把左公柳成蔭的堤壩區改成商業廣告？”江昭陽“霍”地站起來，椅子在地面劃出刺耳銳響。
“江鎮長別激動。”林維泉慢條斯理地撫平袖口褶皺，“沒有他的錢，你連一棵樹苗都見不著。”
“再說了……”他忽然壓低聲音，“等那筆專項資金一到賬，咱們就來個暗度陳倉，悄悄地把那些礙眼的廣告牌撤掉，神不知鬼不覺地，讓堤壩恢復它原有的自然風貌，就像什么都沒發生過一樣。”
江昭陽的太陽穴突突直跳，魏文村的怒斥和董先的咳嗽聲在耳畔交錯轟鳴。
“不行！”江昭陽知道，這樣一來，以后自己脫不了干系，嚴肅的栽柳抗洪變成了商業交易？
這不成了鬧劇？
而且這一筆錢最終還免不了要支付，對方只是墊付。
到時候說不是政商勾結，誰信？
“那你就自己想辦法！”
“明早，所有人都會按時在堤壩上會合，開始栽柳工作。”
“如果到時候見不到一棵柳苗，那么……”林維泉一聲干咳。
“我想辦法！”江昭陽與林維泉談不到一塊，結果是不歡而散。
他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
突然，一個名字如電光火石般閃過他的腦海——柳璜，林業局那位手握實權的二把手。
江昭陽心中一亮，如果柳叔他能夠出面，是不是可以賒一下賬?
等專項資金到位了，再還錢給林場，是不是可行？
江昭陽決定再次求助于柳雯。
他想，或許通過柳雯的橋梁作用，能夠間接說服柳璜，為鎮里爭取到寶貴的柳苗。
上次在醫院為了自己的父親找了她，而且她也愿意幫忙，與柳叔不厭其煩地聯系醫生。
雖然沒有成，但是其行為還是讓人感動的。
那么，現在的事，是柳叔管轄的林場的事，他應當還有很大的話語權的吧？
他說一句，魏文村不會不聽吧？
想到這里，江昭陽拿起辦公室的固定電話，指尖輕觸撥號鍵，一串熟悉的數字跳躍而出。
另一邊，柳雯正忙于手頭的工作，手機突如其來的鈴聲打斷了她的思緒。
她習慣性地從包里掏出手機，屏幕顯示的是一個完全陌生的號碼。
盡管心中閃過一絲疑惑。
但出于禮貌和職業習慣，她幾乎沒有多想就按下了接聽鍵，聲音溫和而清晰：“哪位？”
“小雯，是我！”電話那頭傳來了江昭陽熟悉的聲音，仿佛穿越了歲月的長河，直接觸動了柳雯心底最柔軟的部分。
“是你？昭陽！”柳雯這一下徹底慌了神。
她手中的電話差點滑落。
她的心跳加速，思緒如亂麻般交織在一起，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回應。
她結結巴巴，支支吾吾地擠出幾個字，聲音細若蚊蚋，輕得像片即將飄落的羽毛，“這是你……你辦公室的號碼嗎？”
“是的。”
“你，你現在還好嗎？”柳雯終于找回了些許鎮定，但話語中仍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還好！我上次打你電話一直不通，心里還真是有些擔心呢。”江昭陽的淡淡道，“直到在超市偶然遇見你，看到你一切還好，我這才徹底放下心來。”
柳雯聞言，臉色瞬間染上了一抹緋紅。
她的左手不自覺地攪動著衣角，顯得有些手足無措，“我，我……那個手機，它總是莫名其妙地出問題，不是沒電自動關機，就是信號時好時壞。”
“看來我真的得好好考慮換個新手機了。”
“對了，你今天打電話，是有什么急事嗎？”
江昭陽在電話那頭沉默片刻，似乎在斟酌著措辭，“其實，是這么回事。我們鎮上最近計劃對老舊堤壩進行加固，以防范有可能到來的山洪暴發。”
“經過多方考察，我們決定購進一批來自林場的優質柳樹作為主要的加固材料。”
“這批柳樹不僅根系發達，能夠有效穩固土壤，而且生長迅速，對環境適應性強，非常適合用于堤壩栽植。”
“這是一項緊急而重要的工程。”
“然而，問題就在于，鎮上的財政狀況目前并不寬裕，一下子要拿出三十八萬元的現款來購買這批柳樹，確實有些困難。”
說到這里，江昭陽停頓了一下。
電話那一邊的柳雯，臉上先是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她隨即眉頭微蹙，陷入了沉思，“三十八萬……這可不是個小數目。”
“你想……你是想說，看看我能不能找到什么解決辦法吧？”
“是的。”江昭陽回答道。
“可是我一個普通的公務員，能辦得到什么呢？”柳雯的語氣里滿是無奈和自我懷疑。
“你確實辦不到什么，但是柳叔能。”
江昭陽的話語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懇求，“他在林業局的地位，也是天花板一樣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