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語曦站在車外，猶豫了一下，往側邊跨了一步。
旁邊……應該是后面吧？
林語曦坐上后座。
后背碰到皮質座椅，似乎還殘留著那抹炙熱的溫度。
傅庭川的視線通過后視鏡，落在林語曦的臉上，眉頭微不可查地蹙起。
車子緩緩啟動。
林語曦看向窗外，心想什么時候把車送去修理。
年前逛街的時候，看到購買電車有補貼，便把之前的那輛油車賣了，換了電車。
這才幾個月就撞壞了，真是心痛都沒處說。
“語曦，這七年你過得還好嗎？”秦若詩突然發問。
林語曦很意外。
讀書期間，秦若詩向來不把她放在眼里，跟她說的話總共也不超過三句，七年后，卻一反常態，變得如此熟稔。
“挺好的。”
秦若詩點頭，“我沒記錯的話，你本科讀的是人工智能，畢業后從事相關行業嗎？”
算是，但不全是。
林語曦畢業后，給很多人工智能公司投遞了簡歷。
她也是京大的優秀畢業生，績點很高，很輕松就通過了面試。
但進入公司后，她發現整個部門幾乎都是男性，而她作為唯一的女性，被邊緣化了。
無論是上司還是同事，都不相信她一個女人能有多大的本事，給她布置的任務更傾向于打雜。
再加上請過產假的原因，她失去了很多跳槽的機會。
林語曦回答：“我在云圖科技的研發部門。”
秦若詩點頭附和：“很知名的公司。”
她說完看向前方，“庭川，我記得你好像投資過云圖？”
林語曦驚異地看過去。
他是云圖的投資方？！
在公司整整七年，她居然不知道有這回事。
只見傅庭川淡淡“嗯”了一聲，肯定了秦若詩的話。
林語曦一顆心狂跳。
那他會不會知道自己請過產假的事？
七年前的那場凌亂過后，她發現自己意外懷孕了。
那時候傅庭川已經出國。
她給他打了很多電話，可通話一直顯示對方正忙。
后來她終于意識到，自己的電話號碼被他拉黑了。
傅庭川厭惡她，又怎么可能允許她生下肚子里的孩子？
當時的林語曦把自己關在家里整整三天，誰也沒見。
幼年失去雙親，大學失去外公外婆，在這個世界上，她再沒有任何親人了。
這條小生命，像是老天賜予她的最后一絲溫情。
再一次出門，林語曦去醫院做了產檢，領了補劑。
她想有一個親人。
屬于自己的親人。
就這樣，她瞞著傅家所有人，偷偷生下了浩浩。
……
剩下的車程，林語曦一直在偷瞄傅庭川的側臉，判斷他是否知曉孩子的存在。
應該不知道。
否則他早就找她算賬了。
事實上，林語曦也不打算讓他知道。
她怕傅庭川和她爭奪浩浩的撫養權。
一個勉強維持生計的母親，和一個有財有勢的父親，不用想也知道法官會怎么判。
她爭不過的。
秦若詩很快在西郊下了車，彎腰道謝，“庭川，今晚不見不散。”
她頓了一下，又問：“語曦，今晚在市中心的酒吧有個接風宴，你要來嗎？”
這個接風宴應該是為了傅庭川準備的。
林語曦向來不喜歡這種場合，更何況去了也是小丑。
她想落個清凈，“我今晚有事，你們玩吧。”
“行，那下次再約。”
秦若詩關上車門，拉著紫色行李箱，漸行漸遠。
她的背影很張揚。
林語曦知道，那是良好家世帶來的與生俱來的自信。
而她沒有。
車里只剩下兩個人。
傅庭川并未啟動車子，不知道在等待什么。
林語曦鼓足勇氣，開口：“七年前......”
“坐前面來。”
傅廷川打斷她的話。
“哦。”
原來他的那句坐旁邊去，指的是副駕駛啊。
林語曦換到前座。
行駛途中，她一直低著頭，擺弄包上的掛件。
開口的勇氣被打斷了一次，好像就很難續上了。
“住哪兒？”
林語曦猛地看向傅庭川，連忙擺了擺手，“不用了，我等會兒自己開回去就好。”
看她一驚一乍的樣子，傅庭川莫名覺得心堵，“我不差這點時間。”
林語曦只好報上地址。
傅庭川開車的技術很熟練，就好像在美國的這些年，都是自己一個人開車的。
但林語曦知道這不可能。
他身邊不會缺司機。
“剛要說什么？”傅庭川重新提起剛才的話題。
林語曦抿了抿唇，考慮究竟是向他解釋七年前的事，還是......提離婚。
她本以為傅庭川此次回國，是對她的恨意有所消減。
但看到秦若詩后，她發現自己想得太美了。
傅庭川應該是想離婚，然后光明正大地和秦若詩在一起。
無論如何，林語曦覺得還是有必要解釋一下的。
“七年前的那次醉酒，不是我做的。”
似是怕他不相信，林語曦又補了一句：“如果我想通過婚姻謀利，這七年早該有動作了。”
他但凡查一下就能知道，這段婚姻帶給她的弊，要遠遠大于利。
過了很久，林語曦也沒聽到傅庭川回一個字。
不知道信了沒有。
“你和秦若詩......”
“這不是你該管的事。”傅庭川截斷她的話，語氣不太好，“松湖灣的房子為什么不住？”
那套房子是婚房。
自從林語曦查出懷孕后，就從那里搬了出去。
她不想暴露浩浩的存在，輕吐三個字：“不喜歡。”
傅庭川面色一沉。
呵，不喜歡。
“下車。”
林語曦眼睫一顫，后知后覺地朝窗外一看，發現已經到了楓林小區門口。
為什么是她下車？
傅庭川難得答疑解惑：“明天會有人把車修好送回來。”
林語曦驚異地看著他。
“下車。”傅庭川又重復了一遍，“這里不能停太久。”
林語曦想不明白，但還是照著指示推開車門，俯身說：“錢我會盡快還給你的。”
回應她的是疾馳而去的白色電車，還有一地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