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后,罪城荒野。
極夜降臨的罪城籠罩在一片黑暗中,這是一種帶著刺骨寒意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亮的漆黑,而不僅僅只是沒了光亮。
罪城刑場上,剛剛舉起屠刀的劊子手動作猛地僵住,刀刃上還未干涸的血跡泛起一層細密的白霜。廣場上的赤焰甲士們下意識抬頭,神色大變。
遠處天際,竟然出現了一絲光亮,血紅色的光亮,一道黑色洪流正滾滾而來。
那不是云,也不是霧,而是由精純魔氣凝聚而成的 “魔云海嘯”。所過之處,飛鳥墜落,草木枯萎,連空氣都被染成墨色,發出 “滋滋” 的腐蝕聲響。
魔云內,一道巨大的身軀宛如魔神,正緩步而來。
步伐不快,卻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所有人的心尖上。
地面隨其落腳微微震顫,裂開蛛網狀的黑色紋路,紋路中滲出的魔氣,竟在磚石縫隙里凝結成細小的魔晶。
“是天…天魔嗎?!”有人牙齒打顫,驚呼一聲。
那似乎是源自魔淵氣息,卻如同一柄無形的劍,刺穿了罪城的防御,直插每個人的神魂深處。
刑場上的殺戮,在這一刻終于停止。
無論是待宰的 “嫌疑者”,還是執行命令的甲士,全都僵在原地,連呼吸都變得艱難。
南門城樓上,莊樓早已僵硬的尸身,竟在這股氣息下微微顫抖,殘留的血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干癟、風化。
“有巨大的魔物襲城!”
守城的鎏金甲士驚呼,握槍的手不受控制地顫抖。
他曾征戰多地,見過無數邪魔,卻從未有哪一個,僅憑氣息就能讓他心生如此強烈的恐懼。
仿佛面對的不是一個修士,而是整片魔淵本身。
“關閉城門,全啟防御!”
城墻上的守衛早已嚇得魂不附體,有人甚至直接從城垛上跌落。
這尊魔軀太恐怖,懸浮于半空,竟能與關城平齊。
“神使。”
秦河的聲音不高,卻穿透了魔云,清晰地傳遍罪城每一個角落。那聲音里沒有憤怒,也沒有殺意,只有一種近乎漠然的冰冷,“出來見我。”
黃金戰車所在的城主府內,垂簾后的神使猛地站起,他能清晰地感知到,那道身影體內蘊藏的力量,而且是遠比他所認知的神橋境,更為恐怖、更為純粹的魔能。
“天魔是吧,來吧,倒要看看你能不能突破本尊親自鎮守的罪城大陣!” 神使目光猙獰,猛地抬手拍向戰車扶手旁的紅色晶石。
“嗡 ——!”
晶石碎裂的瞬間,整個罪城突然亮起刺目的金光。
城墻之上,早已埋設好的陣眼同時激活,金色符文順著磚石紋路飛速蔓延,最終在罪城上空交織成一張巨大的金色光網。光網中央,一尊由符文凝聚而成的巨大神像緩緩浮現,神像手持權杖,眼神威嚴,散發出鎮壓一切邪祟的神圣氣息。
“覆城大陣啟動了!” 胡天成抬頭望著光網,眼中閃過一絲慶幸,“罪城死了這么多了,但也好在有神使親自鎮守!”
這覆城大陣是罪城的終極防御,需耗費海量資源,且啟動一次后需二十年以上才能逐步恢復。
金色光網落下,將整個罪城籠罩其中。
光網所及之處,秦河周身的魔云竟被硬生生逼退了數尺,空氣中的魔息也淡了幾分。
秦河微微挑眉,感受著光網傳來的鎮壓之力,眼底閃過一絲凝重。
這大陣的威能,果然不凡。
他正欲調動魔能,試探大陣的薄弱之處,異變陡生。
“吼!”
一聲震耳欲聾的嘶吼突然從罪城西側傳來。
緊接著,是此起彼伏的咆哮聲,密密麻麻,如同潮水般席卷而來。
秦河轉頭望去,神色一動。
西側的地面正在劇烈震動,一道道裂縫迅速蔓延,無數體型猙獰的邪獸從裂縫中沖出。
它們有的生有三頭六臂,有的覆蓋著厚重的鱗甲,有的口中噴吐著劇毒的瘴氣,密密麻麻,如同黑色的洪流,朝著罪城涌來。
不止西側。
北側、南側、東側…… 甚至就在關城不足五百步的覆土之下,都有邪獸破土而出,近在咫尺。
它們仿佛受到了某種召喚,目標明確,直指被覆城大陣籠罩的罪城。
“邪…獸潮,是邪獸潮!” 城墻上的守衛再次發出呼喊。
這波邪獸潮的規模,遠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龐大。鋪天蓋地的邪獸遮天蔽日,它們奔跑時揚起的塵土,竟與秦河帶來的魔云交織在一起,形成一片令人望而生畏的黑暗。
黃金戰車內,神使的臉色徹底變得慘白。
他怎么也沒想到,在秦河降臨的同時,邪獸潮竟會突然爆發!
覆城大陣雖能抵御秦河,卻無法同時抵擋如此龐大的邪獸潮。更可怕的是,邪獸潮與秦河的魔氣相互呼應,大陣的金色光網竟開始出現細微的波動,仿佛隨時都可能崩潰。
秦河立于魔云之中,望著眼前的景象,眼底閃過一絲意外,隨即化為一抹冷冽的笑意。
他原本還在思索如何破陣,沒想到,天竟幫了他一把。
罪城的死局,似乎在這一刻,變得更加有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