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兩天,偵查工作在看似平靜的表面下緊張地進行著。
小趙通過內部系統(tǒng)查詢,反饋回一些零散的信息。
濱城確實有幾個在舊檔案中有佛爺綽號記錄的人員,但大多已經(jīng)去世或者早已銷聲匿跡。
其中一個名叫馬文才的,年紀七十上下,解放前在碼頭一帶有些勢力,經(jīng)營過茶館、賭場,但解放后經(jīng)過改造,近十幾年一直深居簡出,據(jù)說身體不太好,住在東區(qū)一片老房子里。
目前沒有證據(jù)顯示他與當前的案件有直接關聯(lián)。
“馬文才……”
陳識記下了這個名字。
雖然無法確定,但這是一個值得關注的方向。
大劉和耗子對海風歌舞廳及黑皮的監(jiān)視沒有發(fā)現(xiàn)佛爺?shù)嫩欅E,但耗子匯報了一個細節(jié),他發(fā)現(xiàn)黑皮最近似乎手頭闊綽了些,不僅還了些小賭債,還新買了一雙時興的翻毛皮鞋。
“這小子,肯定是上次賣那個姑娘分了不少錢!”
耗子憤憤地說。
陳識讓小趙將這個細節(jié)記錄在案。
黑皮的經(jīng)濟狀況變化,可以作為其犯罪活動的佐證之一。
另一方面,陳識決定去會一會那個悅來茶館的老板孫老蔫。
根據(jù)白色情報,這是個潛在的信息源。
雨暫時停了,但天色依舊灰蒙蒙的。
陳識換上了一身半舊的工裝,臉上稍微做了點偽裝,顯得風塵仆仆,獨自一人來到了東區(qū)老碼頭。
悅來茶館很好找,就在一條充斥著魚腥味和潮濕氣味的小街拐角,門臉又小又舊,招牌上的字都褪了色。
里面光線昏暗,擺著幾張油膩的方桌和長條凳,只有零星幾個老茶客在慢悠悠地喝著廉價的茉莉花茶,聽著收音機里咿咿呀呀的京劇。
陳識找了個靠里的角落坐下,要了一壺最便宜的高末,目光掃視了一圈,最后落在柜臺后面一個穿著深色棉坎肩、頭發(fā)花白、正打著算盤的老頭身上。
想必這就是孫老蔫。
他并不急于上前搭話,只是慢悠悠地喝著苦澀的茶湯,耳朵卻豎起來,捕捉著茶館里的一切聲音。
茶客們聊的多是家長里短、魚市行情,偶爾抱怨一下天氣和生活艱難,并沒有什么有價值的信息。
坐了約莫半個多小時,陳識看到孫老蔫放下算盤,從柜臺下面摸出一個小酒壺和一個花生米碟子,就著柜臺,自斟自飲起來。
幾杯酒下肚,他那張布滿皺紋的臉開始泛紅,眼神也有些迷離。
時機到了。
陳識端起自己的茶壺,走了過去,臉上堆起客氣而略帶愁容的笑容:“老板,添點水。”
孫老蔫抬了抬眼皮,含糊地應了一聲,接過茶壺,從旁邊冒著熱氣的大銅壺里給陳識續(xù)上水。
“老板,聽口音,您不是本地人吧?”
陳識試探著問道,遞過去一根大前門。
孫老蔫看到煙,眼睛亮了一下,接過來,就著柜臺上那盞昏暗的煤油燈點燃,吸了一口,瞇著眼打量陳識。
“小伙子,耳力不錯啊……俺是魯省過來的,在這破地方混口飯吃,幾十年咯。”
“哦?魯省好啊,俺們那也有不少魯省老鄉(xiāng)。”
陳識順勢拉近關系,“這濱城碼頭,活兒不好干吧?我看這來來往往的,也挺亂。”
“可不是嘛!”
孫老蔫幾杯酒下肚,話匣子打開了,“這年頭,啥人都有!正經(jīng)干活掙不到幾個錢,歪門邪道來錢快喲……”
他壓低了聲音,帶著點神秘和不滿,“就前幾天,俺那在港口調度室干活的大侄子還說呢,半夜三更的,總有些不清不楚的車進出,也不知道搗鼓啥玩意兒……唉,這世道……”
陳識心中一動,面上不動聲色,嘆了口氣:“誰說不是呢。咱老老實實干活,也就混個溫飽。老板,您這茶館開著也不容易吧?”
“混日子唄。”
孫老蔫又抿了一口酒,“比不了那些有門路的……誒,小伙子,看你面生,不是這片的吧?來找活兒?”
“是啊,來找個遠房親戚,看能不能在碼頭找個扛包的活兒,結果沒找著人。”
陳識編了個理由,臉上適時的露出沮喪,“這人生地不熟的,真難。”
孫老蔫似乎起了點同情心,也可能是酒勁上來了,話更多了:“找活兒啊……是難。不過你也別瞎碰,有些地方……不干凈。”
他含糊地指了指某個方向,“特別是西邊那邊,有些倉庫、舊廠子,少去……亂得很。”
西邊?
陳識立刻聯(lián)想到那個廢棄冷凍廠。
“西邊?是說靠近鐵路那邊嗎?”
陳識故作好奇。
“對咯……”孫老蔫打了個酒嗝,眼神更加迷離,“那邊……以前還有個啥冷凍廠,早廢了……現(xiàn)在也不知道誰在搗鼓……反正,少沾惹……”
他又絮絮叨叨說了些碼頭的瑣事,但再沒有更具體的信息。
酒壺見了底,他也趴在柜臺上,昏昏欲睡。
陳識知道今天只能到這里了。
他付了茶錢,道了聲謝,離開了悅來茶館。
雖然孫老蔫沒有提供直接指向案件的關鍵信息,但他無意中透露的信息,都與系統(tǒng)情報和他們的偵查方向吻合。
回到招待所,陳識將這次接觸的情況記錄下來。
現(xiàn)在,線索更多地指向了西區(qū)那個廢棄冷凍廠,以及那個神秘的佛爺。
然而,專案組那邊依舊沒有新的行動指令,只是要求他們繼續(xù)監(jiān)控和深挖線索。
等待,成了最磨人的煎熬。
陳識只能通過不斷地梳理線索、研究地圖、安排輪班監(jiān)視來填充時間,緩解內心的焦灼。
他給家里又寫了一封信,信里只字不提工作的艱難和危險,只說著濱城的海風、漁市,詢問家里的情況,囑咐母親和妹妹注意身體。
送了信,寄了點海貨回去,現(xiàn)在東北很多地方還在下雪,所以東西都凍著也壞不了。
東西送完,再看看案卷,很快便道了下半夜。
陳識和小趙值夜班監(jiān)聽電臺。
窗外萬籟俱寂,只有偶爾傳來的遠處輪船汽笛聲。
小趙在燈下仔細擦拭著相機鏡頭,陳識則對著地圖,反復推敲著呢子大衣、白姨、佛爺?shù)热酥g可能存在的聯(lián)系路徑。
突然,一直沉默的電臺里,再次傳來了那個熟悉的、代表緊急情況的特定頻率的“滴滴”聲!
陳識和小趙幾乎同時從座位上彈了起來!
陳識迅速敲擊回應。
電臺里傳來的,卻是耗子帶著一絲驚惶的聲音。
“……獵鷹!獵鷹!幺雞……幺雞死了!在棚戶區(qū)通往廢棄冷凍廠的小路上!發(fā)現(xiàn)他的……是附近早起撿破爛的老頭!看樣子……是被人滅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