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識又看了看那些包裝箱的板材,厚度足夠,雖然表面粗糙,但木質緊密。“太好了!杜大爺,這些木頭大部分都能用,太謝謝您了!”
杜春山擺擺手:“先別忙著謝。這些東西,按廠里規定,算是廢舊物資處理。我不能白送給你,那叫侵占國家財產。這樣,我給你們批個條子,就按處理廢鐵的價格算錢,象征性地收一點,也算走了流程,堵住別人的嘴,你們自己找車來拉,廠里不負責運輸。”
“應該的!應該的!”
陳識連忙應道。
按廢鐵價買這些上好的硬木,這已經是天大的照顧了,這省下的錢,足夠支付泥瓦匠和木匠的部分工錢了。
杜春山從兜里掏出個小本子,就著膝蓋,刷刷刷寫了一張條子,簽上自己的名字,遞給陳識。
“拿著這個去財務科交錢,然后來找倉庫的老趙,讓他帶你們裝車,能拉多少拉多少,看著合適的自己挑!”
陳識雙手接過那張輕飄飄卻又沉甸甸的條子。
他緊緊握著杜春山的手,用力搖晃著:“杜大爺!您這可真是幫了我們家大忙了!這份情,我陳識記一輩子!”
“行了行了,少來這套虛的!”
杜春山笑罵著抽回手,拍了拍陳識的肩膀,“趕緊去辦手續,早點拉回去拾掇,修房子有啥需要幫忙的,再來找我!”
揣著杜春山的批條,陳識腳步生風地離開了軋鋼廠。
解決了木料這個大頭,他心里踏實了一大半。
但他沒有耽擱,立刻又跨上自行車,朝著街道辦和房管所的方向趕去,接下來,他需要解決屋頂的瓦片和砌墻抹灰用的石灰。
到了街道辦,正好趕上張主任在。
辦公室里人來人往,都是來辦事的居民,張主任忙得腳不沾地,嗓門依舊洪亮地在處理各種事情。
看到陳識,他抽空抬頭問了句:“小陳識?院子鑰匙拿到了,還有啥事?”
陳識趕緊湊過去,簡明扼要地說明了來意,并再次出示了那張關鍵的批條。
“張主任,院子是拿到了,就是破得厲害,屋頂瓦片都快掉光了,墻也得重新砌。我想問問,房管所那邊,能不能申請點修繕用的平價青瓦和石灰?數量不用太多,能先把主要房屋修補上就成。”
張主任接過批條看了看,又抬頭看看陳識,對這個年輕有為又踏實肯干的小公安印象很好。
他想了想,說道:“按政策,這種街道特批的自修自住房屋,房管所是應該給予一定的材料支持或者補貼的。不過現在物資都緊張,能不能批,能批多少,得看房管所那邊的庫存和具體經辦人。這樣,我給你寫個情況說明,蓋個街道辦的章,你拿著去找房管所的老李,他管這塊,我跟他還算熟,應該能幫你說上幾句話。”
說著,張主任利索地拿出一張信紙,唰唰寫了幾行字,蓋上了街道辦的紅色公章,遞給陳識。
“去吧,態度好點,把情況跟老李說清楚。”
“哎!謝謝張主任!太感謝您了!”
陳識接過介紹信,心里又多了一分底氣。
馬不停蹄地趕到區房管所,這里同樣是一片忙碌景象。
陳識按照指引,找到了負責建材調配的李股長辦公室,李股長是個戴著深度眼鏡、面色嚴肅的中年干部,正伏案看著一堆表格。
陳識敲了敲門,得到允許后走進去,恭敬地叫了聲,“李股長,您好。”
李股長抬起頭,從眼鏡上方瞥了陳識一眼,語氣平淡。
“什么事?”
陳識連忙將街道的批條和王主任寫的情況說明一起遞了上去,同時自我介紹。
“李股長,我是鼓樓派出所的公安陳識。這是街道特批給我們家修繕自住房屋的批條和街道辦的情況說明。我們那院子年久失修,急需一些青瓦和石灰進行修繕,想問問您這邊,能不能特批一點平價的指標給我們?”
李股長接過材料,扶了扶眼鏡,仔細地看了起來,他臉上沒什么表情,讓人看不出喜怒。
“青瓦和石灰啊……”
李股長放下材料,慢悠悠道:“現在各個單位、居民申請修繕的都排著隊呢,指標非常緊張。你們這個情況……雖然街道特批了,但房管所也有房管所的規章制度和計劃安排。”
陳識心里一緊,知道這是遇到關卡了。
他沒有急躁,而是態度更加誠懇地說道:“李股長,我明白國家的物資緊張,規章制度我們也一定遵守。只是家里老人年紀大了,一直盼著能有個安穩的住處,弟弟妹妹也都還小。我們不需要多,夠把三間正房的屋頂鋪上,把主要墻壁砌起來就行。您看,能不能在可能的范圍內,盡量幫我們協調一下?價格按規矩走,該多少是多少。”
李股長打量著陳識,年輕人眼神清澈,態度不卑不亢,言語有條有理,又是公安系統的,加上街道張主任的說明……他沉吟了一會兒,翻看了一下手邊的物資調配本,最終拿起鋼筆,在一張單子上寫了幾行字,簽上自己的名字。
“這樣吧……”李股長把單子遞給陳識,“看在你們情況特殊,又是自修自住的份上,特批給你們青瓦一千片,石灰五百斤。這是最高限了,而且只能是這個月的指標,下個月就作廢了。
價格按內部平價算,你去隔壁財務室交錢,然后憑交款單去后面倉庫提貨。運輸自己解決。”
一千片瓦,五百斤石灰!
雖然數量不算多,但對于修繕主要房屋來說,已經是解了燃眉之急!
陳識心中一塊大石落地,連忙雙手接過單子,連聲道謝:“謝謝李股長!太感謝您了,解決了我們的大問題!”
“趕緊去辦手續吧。”
李股長揮揮手,重新埋首于文件堆中。
陳識退出辦公室,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他不敢怠慢,立刻去財務室交了款,將提貨單仔細收好。
看著手里那張代表著實實在在物資的單據,再想想軋鋼廠廢料場那些等待搬運的硬木,材料的難題基本解決,接下來,就是動員全家力量,將那個破舊的院子一點點完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