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這茬,陳為家當(dāng)即嘆了口氣。
“爹,您可別提了,咱們打獵隊今天好不容易遇上一只落單的野豬,正準(zhǔn)備給它打了,出來一只熊瞎子!”
“啥?熊瞎子?”
林蓮秀嚇了一大跳道:“你可注意點,別學(xué)你弟那樣啥事兒都沖在最前頭,你要是受傷了,全家都得喝西北風(fēng),你是指望你媳婦養(yǎng)你還是指望你那八歲的男娃養(yǎng)你?”
陳為家有兩個小孩,其中大的那個名為陳小藝,是個女娃,比陳識小一歲。
另外一個則是男娃,今年八歲,叫陳進(jìn)步。
陳為家渾不在意的點點頭,甕聲甕氣道:“我知道了,娘。”
“那后來呢?”
陳識好奇道。
陳為家看了一眼大侄子,無奈道:“遇到熊瞎子,那當(dāng)然是跑了……咱們村沒到走投無路的地步,沒必要和一只熊瞎子爭食,這要是在你身上撓一下,那都得開膛破肚,血呲呼啦的。”
“行了,說這些干啥,快坐下來吃飯吧。”
林蓮秀招呼道。
陳為家聞聽頓時眉開眼笑,他早在外頭就聞見了屋子里的香氣,只是沒有陳守業(yè)和林蓮秀的招呼,他們哪敢坐下來動筷?
這油汪汪一大盆魚,手筆可不小。
吃了好幾個月的玉米糊糊,突然間看到這么一大盆魚肉,自然不敢輕易上桌。
陳為家一家子上桌,頓時有些擁擠起來,不過這么吃也熱鬧。
“小藝、進(jìn)步,快叫人。”
“二哥好……”
“二哥好!”
陳小藝與陳進(jìn)步兩人的性格完全不一樣,一個含蓄內(nèi)斂,不太愛說話,另外一個純粹的自來熟、開朗樂觀。
先喊了陳識,隨后又喊了王娟他們。
王娟瞧了瞧陳小藝,轉(zhuǎn)頭對陳為家夫妻倆道:“小藝今年也十五歲了吧?之后有沒有什么打算?”
鄉(xiāng)下人都不怎么讀書,不過陳小藝也有一個初中的文憑,在這個年代已經(jīng)算是非常不錯的了。
“十五歲的年紀(jì)太早,得等到十七八歲的時候,才好給她找婆家,現(xiàn)在想著讓她去學(xué)一門手藝,以后自己也能掙錢,到婆家就不會受欺負(fù)。”
徐麗娟嘆了口氣,也有些煩憂這件事。
讓一個女娃子學(xué)什么好呢?
王娟想了想,道:“我們紡織廠里有一個大姐,過幾年也快六十了,兒子在云省當(dāng)兵,她想一家人去云省那陪孩子,打算賣了這工作指標(biāo)……要不,讓小藝去試試?”
她也正好能有個親戚,在廠里可以相互照應(yīng)。
陳小藝抬起頭,一臉期待的看向自家母親。
徐麗娟聽了有幾分欣喜,小心翼翼的問道:“她愿意多少錢給咱?”
“這年頭工作指標(biāo)是明碼標(biāo)價的,少說也要五百塊錢,不過那大姐著急出手,我要是去勸一勸的話,估計四百五十塊錢也成。”
王娟沒有隱瞞。
這筆錢不是小數(shù)目。
徐麗娟臉上的欣喜頓時消散,他們農(nóng)村人哪里拿的出這么多錢?
陳小藝也知道家里的難處,又垂下了頭,愣愣的呆在那,魚肉好似也不香了。
陳識瞧見,這哪能看得下去……他正愁沒有工作指標(biāo),想要將姥姥、爺奶兩家子都接來城里,那必須得多要些工作指標(biāo)。
剛好陳小藝也能在廠里配老娘嘮嘮嗑,解解乏。
“大娘,家里缺多少錢?”
陳識開口。
陳小藝又抬了抬眸子,多了些希冀。
家里全都聽陳識的,要是他發(fā)話,就算娘掏不出這筆錢,也會砸鍋賣鐵。
徐麗娟猶豫了片刻,看了陳為家一眼,嘆口氣道:“我們家這些年就存了一百多塊錢下來,想著再存幾年給進(jìn)步蓋房子用的……”
一百多塊錢,那確實有些距離。
一時間,氣氛又沉默了。
王娟也補(bǔ)不上這么大的窟窿,如果就差個一百,自己還是能替徐麗娟出這筆錢。
雖然他們家情況也難,但錢還是有剩下一些的,畢竟陳衛(wèi)國因公犧牲,是有撫恤金的,這筆錢她一直沒動過。
陳守業(yè)想了想,拍板道:“我和你娘這兒也存了一百多塊錢,現(xiàn)在工作不容易,咱們得爭取一下……要是小藝找著工作了,在城市里落戶,以后也能找更好的婆家,到時候賺了錢其中一半給家里,剩下的自己留下來開銷用。”
紡織廠工資不算低,就算是學(xué)徒工剛進(jìn)去也能有十多塊錢,之后轉(zhuǎn)正了,工資也會慢慢提高。
每月存十塊錢下來,這筆錢四年就能賺回來,到后邊工資更高,給家里的也更多,不管是對老陳家還是陳小藝自身,那都是一件大好事兒。
最重要的是,還能領(lǐng)城里的糧食!
“爹,你們的錢是留給小識的,咋能給小藝用?不成不成!”
陳為家趕忙搖頭道。
徐麗娟也是認(rèn)同這番話,在她們看來,閨女就是潑出去的水,給閨女找這么好的工作,以后都是要便宜婆家的。
如果是給陳進(jìn)步找工作,他們多半還是會咬咬牙,花這筆錢。
陳小藝聽著,眼眶微微紅了一瞬。
陳識也是心疼妹子,小時候自己也是在爺爺家住過一段時間,與陳小藝關(guān)系很好,小時候天天跟在自己的屁股后邊,一口一個哥哥的喊著。
“大爺、大娘,這工作指標(biāo)咱們家得要,現(xiàn)在最適合工作的就是咱們小藝。”
陳識開口道。
姐姐現(xiàn)在還懷著孕,就算要給她找工作,那也得是一年后的事情。
他都發(fā)話了,陳為家與徐麗娟兩人一時間也是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要是閨女能去工作,那自然是頂好的一件事,即使是要嫁去別人家,那也還是他們閨女,而且存?zhèn)€幾年錢,就能把借的這筆錢還清,到時候還是十多歲的年紀(jì),還有城市工作,無論從哪方面想,都是有利的事。
對于陳識的話,陳守業(yè)與林蓮秀自然不會反駁。
林蓮秀道:“那就這樣說好了,咱們家每人出一百多塊錢,將這窟窿補(bǔ)上,讓小藝去上班。等賺了錢,拿一半出來家用。”
陳小藝當(dāng)即哭了出來,喜極而泣。
能有工作,對于農(nóng)村女孩來說,絕對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就算把工資全部給家里,只留一些吃飯的錢,她都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