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護車廂內,一片死寂。
岳小飛坐在角落里,一動不動,像一尊石化的雕像。
真相。
這就是他苦苦追尋的真相。
他的腦海里,一遍遍回放著韓驍描述的畫面。
那一聲聲決絕的槍響,那一句句鏗鏘的誓言,那個跪在血泊中,流著血淚,無聲悲鳴的父親……
這一刻,他終于明白,父親那份SSS+級別的絕密檔案背后,到底隱藏著何等沉重的過往。
何止是苦?
親眼看著情同手足的戰友,一個個為了成全自已而赴死。
親手背負起屠殺同袍,叛國投敵的千古罵名。
一個人,走在最深的黑暗里,與全世界最兇殘的敵人為伍,身邊沒有任何一個可以信任的人。
這條路,不是地獄,又是什么?
五年。
整整五年。
岳小飛無法想象,父親是懷著怎樣的心情,熬過這漫長的一千八百多個日夜。
每一次閉上眼,會不會都是戰友們倒下的身影?
每一次午夜夢回,會不會都被那一聲聲槍響驚醒?
他承受著世人的唾罵,親人的誤解,還要在虎狼環伺的環境里,繼續執行那個未盡的【無間】計劃。
他的心,該有多痛?
他的意志,又該有多么堅不可摧?
岳小飛的拳頭,攥得指節發白。
一股混雜著悲痛、憤怒、崇敬的復雜情緒,在他的胸腔里瘋狂沖撞,幾乎要炸開。
父親不是什么叛徒,他是一個英雄!
一個比爺爺岳擒虎,比歷史上任何一位英雄,都更加孤獨,更加偉大的英雄。
他是一個背負著一百一十七條冤魂,獨自走在無間地獄里的……英雄。
他用自已的名譽、自由,乃至靈魂,去守護著一個不為人知的秘密,守護著這個國家的安寧。
“呼……”
岳小飛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仿佛要將胸中所有的郁結都一并吐出。
他抬起頭,通紅的眼睛死死盯住韓驍。
“后來呢?”
“既然【南山血案】是一場戲,我父親用一百一十七位兄弟的命,換取了【骷髏會】的信任,他應該已經成功打入了敵人內部。”
“那他現在……到底在哪?”
岳小飛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
“他真的像外界傳言的那樣,被關押在燕山監獄嗎?還是說,那也只是一個幌子?”
這是岳小飛眼下最關心的問題。
既然父親不是叛徒,那現在身在何方?
然而,面對岳小飛急切的追問,韓驍卻緩緩地搖了搖頭。
“我不知道。”
“審判之后,我就被直接送進了藍橋監獄。從那天起,我再也沒有見過岳長龍,也沒有收到過任何關于他的消息。”
“這五年來,我一直想不通。按理說,他立下如此‘大功’,應該被【骷髏會】委以重任才對。可為什么……外界會傳出他被關押在燕山監獄的消息?”
“這不合常理!”
……
岳小飛的心,又沉了下去。
難道是計劃出了什么變故?
還是說,【骷髏會】從一開始,就沒完全信任他?
“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
韓驍話鋒一轉,眼中閃過一抹精光。
“那個內鬼還活著。而且,他就在龍國!”
“你怎么知道?”岳小飛立刻追問。
韓驍指了指自已,又指了指剛才被他碾碎的竊聽器。
“從我被關進藍橋監獄的第一天起,就有人在二十四小時,不間斷地監視著我。我吃的每一頓飯,說的每一句話,甚至連上廁所的時間,都被記錄得一清二楚。”
“起初,我以為是監獄的正常管理。但后來我發現,這種監視的級別,已經遠遠超出了一個重刑犯應有的范疇。他們似乎想從我身上,撬出點什么秘密。”
“五年了,那雙眼睛,從未離開過。”
韓驍冷笑一聲:“如果內鬼已經被揪出來了,【南山血案】的真相,也已經大白于天下,那還有誰……會對我這個‘叛徒’如此感興趣?”
岳小飛瞬間明白了。
韓驍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個證據。
只要監視還在,就證明內鬼還在活動,【無間】計劃就還未成功,他父親的處境,就依然危險!
“至于你父親……”
韓驍看著岳小飛,眼神里透出一股絕對的信任,那是戰友之間才有的默契。
“你放心,燕山監獄,困不住他。”
“岳長龍是什么樣的人,我比你清楚。”
“他就像一條潛入深海的龍,哪怕被漁網暫時困住,也終有掙脫束縛,攪動四海風云的那一天。”
韓驍的話,給了岳小飛一絲安慰。
的確,能策劃出【無間】計劃,能在絕境中背負一切前行的男人,絕不會那么輕易地倒下。
“那個內鬼,到底是誰?”
岳小飛咬著牙問道:“你們追查了那么多年,難道一點線索都沒有嗎?”
這才是所有問題的核心。
只要這個內鬼一天不除,龍國就永無寧日,他父親的沉冤,就永無昭雪之日。
“線索,有一些。”
韓驍的臉色,變得前所未有的嚴肅。
“我們只知道,對方的權限極高,高到可以接觸到【守夜人】的絕密檔案。但在南山之前,他從未露出過任何馬腳。”
“不過……”
韓驍的目光,變得銳利起來。
“當年在南山,埋設那一百零八個高爆炸點的計劃,如此龐大,絕不是一個內鬼能獨立完成的。”
“他的背后,必然有極其強大的勢力在支持。”
“根據蕭老大犧牲前,傳回的最后一份情報分析,在國內,至少有兩大勢力,參與了這次的行動。”
“哪兩大勢力?”岳小飛立刻追問。
韓驍看著他,眸中透出滔天的恨意,緩緩吐出了一個名字:
“第一個,是金陵王,孫嘯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