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說得有些狂妄了些。
但由容諫雪說出口,又挑不出什么錯處。
只是覺得這話有些……意有所指。
沒有回答太子的問題,沈千帆臉上的笑意結(jié)了寒冰。
“少傅大人,今日在場的群臣與女眷,若是將此事傳揚出去,恐怕會對您聲明有損。”
下巴微微上揚,容諫雪目視前方,腕骨上的佛珠輕晃幾下,燙金的梵文在陽光掩映下,格外奪目。
“今日之事,不會有任何人傳揚出去。”
容諫雪的語氣平靜如水。
沈千帆臉上的笑意凝住,微微瞇眼:“少傅大人這是什么意思?”
“咚——”
隨著一聲鑼鼓敲響!
甚至不等裴驚絮反應(yīng)過來,手中那只紅羽的箭矢頃刻射了出去,破開風(fēng)聲,下一秒“篤”的一聲,穩(wěn)穩(wěn)地釘在了紅色的靶心之上!
裴驚絮瞪大了眼睛,甚至還能感覺到略略發(fā)熱的弓弦,以及四周尚未散去的松香粉末。
男人微微側(cè)目,眸光淡冷無波:“臣的意思是,今日過后,不會有任何流言。”
那是他身為權(quán)臣,輕易能夠做到的事。
眉骨下壓,沈千帆冷嗤一聲,隨著白疏桐的力道,射出了手中的箭矢!
“咚——”
正中靶心。
另一邊,容玄舟帶著那位女眷,因為不夠熟練,第一箭堪堪落在了靶心外。
沈千帆看了一眼靶心,轉(zhuǎn)而再次看向一旁的容諫雪。
男人長身玉立,身姿頎長。
他都快忘了,除了剛直不阿,恪盡守禮的少傅之外,這位大人是天子近臣,云嵐第一權(quán)臣。
哪怕是那位丞相大人,也會禮讓他三分。
封悠悠眾口于他而言,是再簡單不過的事。
沈千帆微微擰眉,眼中的冷意更深。
身下,白疏桐的臉色也并不好看。
緊了緊手中的弓箭,白疏桐瞇了瞇眼,微微抿唇,又抽出一支箭矢,搭在了弓弦之上。
只是這一次,她瞄準(zhǔn)的是裴驚絮面前的靶子。
不等沈千帆反應(yīng)過來,松開手中的弓弦,那支箭矢便打在了裴驚絮的靶子上,將那支原本釘在靶心的箭矢打落在了地上!
“啊!”白疏桐見狀,意外地驚呼一聲,“裴姐姐抱歉,疏桐看錯了靶子,疏桐不是有意的。”
裴驚絮微微抿唇,眼中閃過幾分冷意。
——她本也沒想贏下這場比賽,她來參賽的唯一目的,就是不讓白疏桐贏下比賽。
每支隊伍得到的箭矢數(shù)量都是固定的,而且每支箭矢上都會有標(biāo)記,白疏桐用她的箭矢作廢了裴驚絮的成績,自已便也損失了一支。
——這讓裴驚絮很不高興了。
現(xiàn)在她又突然想贏了。
緊了緊手中的弓箭,白疏桐看向裴驚絮的眼中帶著幾分不加掩飾的挑釁。
只是不等白疏桐臉上的笑意勾起,下一秒——
“倏——”的一聲!
手中的箭再次射出,那支射在白疏桐靶心中央的箭矢瞬間被容諫雪的箭劈開,直直地釘在了靶心中央!
兩隊的成績皆是作廢。
白疏桐瞪大了眼睛,臉上的笑容凝住。
“無礙,”容諫雪平靜地取出新箭,語氣淡漠,“我是故意的。”
毫不偽裝。
一支箭再次射出,重新射中了靶心。
白疏桐見狀,臉色一沉,再次彎弓搭箭,想要射下他的箭。
男人并不在意,牽著裴驚絮的手,再次搭箭。
“想不想贏?”他又低聲問她,帶著幾分漫不經(jīng)心的語氣。
裴驚絮微微咬唇,認(rèn)真地點了點頭:“想。”
“該說什么?”他循循善誘。
裴驚絮稍稍垂頭,聲音輕軟細(xì)小:“懇、懇請先生教誨……”
她終于聽到了容諫雪悶沉的笑意。
“倏——”的一聲。
白疏桐手中的箭矢再次朝著裴驚絮的靶子打去!
容諫雪帶著裴驚絮的手,緊隨其后,也射了出去!
他的弓弦拉得比白疏桐要滿,那支箭矢便劈開白疏桐射出去的那支箭,穩(wěn)穩(wěn)地再次釘在了靶心之上!
萬籟俱寂。
白疏桐的手被弓弦拉傷,指骨微微顫抖著,看向裴驚絮的眼神滿是憤恨與怨懟!
裴驚絮微揚下巴,居高臨下地看著白疏桐。
后面的結(jié)果便沒了懸念。
饒是幾次白疏桐想要震射下裴驚絮的靶子,都被容諫雪用箭矢劈成兩半,最終再穩(wěn)穩(wěn)地正中靶心。
容玄舟發(fā)揮得不算太好,那張弓箭對他而言還算趁手,但對于與他一起的女眷而言過于寬大厚重了,那女眷堅持幾次,手被震得生疼,便出聲放棄了。
最后的魁首,自然落在了容諫雪與裴驚絮身上。
這場比賽本就是沈千帆想要襯托白疏桐的英勇獨特的,最終的目的沒有達(dá)成,沈千帆的臉色并不算好看。
但他還是扯了扯嘴角,走到兩人面前:“少傅大人與裴二娘子想要什么,只要本宮有的,定會竭力實現(xiàn)。”
裴驚絮本也沒什么想要的,她只所以參加,只是見不得白疏桐出風(fēng)頭而已。
所以她便看向容諫雪。
容諫雪會意,轉(zhuǎn)而看向沈千帆,眉眼冷峻:“愿望談不上,只是正好借此提醒殿下,三月之前所說,半價購買裴氏糧鋪所有糧食,今日應(yīng)當(dāng)五倍價錢奉還了。”
裴驚絮聞言,微微挑眉。
——對哦,她都差點忘了。
當(dāng)初沈千帆半價買她的糧食時,答應(yīng)她三個月后會五倍價格還回來的。
靶場上還有不少人在場,聽到幾人之間的對話,面面相覷,議論紛紛。
沈千帆面容冷厲,半晌,終于扯了扯嘴角:“答應(yīng)了二娘子的事,本宮自然不會忘記。”
說著,他繼續(xù)道:“這本就是應(yīng)當(dāng)還給二娘子的,算不得愿望。”
“既然少傅大人與二娘子暫時想不到,那不如先暫存在本宮這里,哪一日兩位想到了,再同本宮說也不遲。”
沒再說什么,沈千帆臉上掛不住,轉(zhuǎn)過身去,拂袖離開。
裴驚絮這才后知后覺想起,昨夜容諫雪說要幫她“討債”,原來是這個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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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臨,為期三日的秋狩便也終于要結(jié)束了。
今年的魁首毫無懸念地落在了少傅容諫雪身上。
既射殺黑熊,又獵來白虎,天子龍顏大悅,指著容諫雪朗笑道:“容愛卿最得朕心!”
是夜。
今夜的宴席比前幾日都要隆重盛大,因為官家也在宴上,男女分席而坐,禮數(shù)更加周全起來。
裴驚絮與一眾女眷坐在一起,就聽到有女眷笑聲議論著。
“哎哎哎,你們聽說了嗎?沈小姐要離開京城了!”
“啊?沈小姐,哪個沈小姐?”
“還有哪個沈小姐,丞相府千金,沈從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