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低沉的聲音悅耳動聽，又含著一絲虛弱的暗啞。
沈棠身形微僵，轉身看向床上的男人，不知何時已經蘇醒了。
他狹長魅惑的狐貍眼正直勾勾盯著她，似乎含著千言萬語，和很多讓人看不透的情緒，卻又不知該從何訴說。
兩人的視線在空氣中相觸，似乎激蕩起一絲漣漪。
下一秒，沈棠錯開目光，低頭看向兩人相牽的手，輕皺了皺眉，將手抽出來。
她抿了抿唇，平淡問候，“你醒了？”
“嗯，這是在……家里嗎？”沈離看著她，慢慢縮回手指，笑容有些蒼白迷離，“剛才，我還以為又在做夢，真的是你啊。”
“放心，你還活的好好的，你重傷昏迷后，我總不能把你扔在山溝里不管，就先把你帶回來療傷了。”
沈棠語氣平靜疏離，看向他的眼神，和看向一位尋常病人沒什么區別。
或許，有那么一絲漣漪吧，但也不重要了。
她說，“天色不早了，你好好休息。”
“……”
沈棠走到門口時，想到什么，又轉身看向沈離。
發現男人一直都在看著她，視線隨著她的身形而動。
沈離對上她的視線，彎起眼睛，溫柔的笑了笑。
沈棠別開臉，解釋道，“對了，燚淵帝國那邊的事情我聽說了，你婚禮中途離開，又消失了好幾天，這件事鬧得挺亂的……你身體好些的話，趕緊回去看看吧。”
她回眸看著男人稍顯蒼白的臉，頓了頓，補充道，
“當然，你要是實在過不去的話，我就先派裘陽過去，幫你安排那邊的事。”
“咳咳……”沈離掩唇咳嗽了兩聲，不好意思道，“以我現在的身體回去，恐怕不太合適，還需要多叨擾兩天。”
沈棠善解人意的笑了笑，“沒事，你救了我的命，我肯定要幫你把傷治好，你可以安心住在這里療養身體，什么時候身體徹底好了再走。”
沈離聽著她溫和卻疏離的態度，抿了抿唇，點頭輕聲道，“有勞了。”
“不用客氣。”沈棠擺擺手，有些疲憊的打了個哈欠，“那我就先回去休息了，明晚再幫你療愈。”
“嗯。”
沈離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門外，眸底閃過一絲黯然。
四下打量房間的布置陳設，一切都熟悉。
是他從前居住的房間，和走前，沒什么變化。
明明只離開了幾個月，卻讓他感到熟悉又陌生，像是上輩子的事了。
……
沈棠房間出來后，迎面撞見珈瀾。
“棠棠，這么晚了還沒睡？”珈瀾擔憂地走過來，看見她眼睛都熬出淡淡的烏青，滿是心疼。
沈棠打了個哈欠，“從戰場上趕回來時有點晚了，又幫沈離療愈完身體，說了兩句話，我正要打算回房間休息呢。”
“他醒了？”
“嗯，他身體好轉，看著沒什么大事，可惜他斷掉的那條狐尾一直都沒長出來，我想讓他多留幾天再觀察觀察。”
“我知道了，你也趕緊回去睡覺吧，有我幫忙照顧他。”珈瀾心疼地看著沈棠，她這些天忙的團團轉，人都消瘦了不少，“你最近太累了，好好休息。”
沈棠和珈瀾聊了兩句，便先回房間休息了。
珈瀾去廚房煮了一碗肉湯送到沈離的房間。
沈離看見他過來，有些意外，“小殿下，好久不見了啊。”
“是啊，沒想到這輩子能再見到你。”珈瀾冷哼了聲，將肉湯放在桌子上，語氣不善，“好手好腳的，不用我喂你吧？”
“……不用。”
珈瀾看著沈離，心情復雜。
討厭是肯定討厭的，恨吧也算不上。
從前好歹也是同甘共苦過的同伴。
不可能真的當成陌生人對待。
要不是聽說，沈離這次是救了沈棠才重傷昏迷，他才懶得過來照顧他。
沈離端起肉湯，喝了一口。模樣長得好，隨便一個動作都說不出的賞心悅目，矜貴優雅。
他感慨道，“小殿下的手藝真是越來越好了。”
珈瀾眼眸動了動，懶得跟他敘舊聊情，直截了當道，“我今天晚上過來見你，是有一件事想跟你說。”
“但說無妨。”沈離放下湯碗，看向他。
珈瀾抿了抿唇，冷聲道，“你消失的這兩天，燚淵帝國那邊都在找你，還有你的那位未婚妻，你在大婚之日拋下的那位霧家二小姐，聽說以淚洗面了好幾天，等著你回去安慰呢。”
他看向沉默的沈離，“你如今都要結婚了，最好還是別跟棠棠有太多牽扯。”
“你在這里待的時間越久，牽扯到的麻煩事兒越多。”
“她最近很累，沒空再攪和進你的家務事，你最好趕緊把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解決好，別牽扯到她。”
沈離手指攥緊，沒說話。
珈瀾有很多話想說，但說的太多，也是徒勞。
他冷淡道，“有些事情，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到底想要什么。”
“真的想好了，決定了，就別再回頭了，免得讓其他人也患得患失，不知道該怎么面對。”
珈瀾說完便起身離開，“我就在隔壁，有事叫我。”
沈離看著他，“多謝。”
“……”
另一邊，沈棠回到房間后，看著窗外的夜色，輾轉反側，遲遲沒有睡著。
她把頭深深埋進被子里，胸口似悶著一口氣，遲遲吐不出來。
她面對沈離時看著平靜，實則內心遠遠沒有外表看上去那么風平浪靜，只是，她也不知道該怎么面對他。
兩人之間經歷的事情太多了。
有感情，有欺騙，有仇怨，也有救命之恩……
她實在不知道該跟他說些什么，該怎么面對如今的他，更琢磨不透兩人現在的關系。
自從沈離被判定為死亡后，兩人的婚姻關系早就自動解除了，肯定算不上伴侶。
更何況現在，他要和別的雌性結婚了。
沈棠對他也沒有感情，連老情人都算不上。
沈棠從裘陽口中得知很多事情后，對沈離的那一絲埋怨消失了。
說實話，她很感激沈離將血魂珠給了她，救了她一命。
但也僅僅是感動，和一絲愧疚。
如今看來，二人以救命恩人和患者的關系來看，是最合適的。
這么想著，沈棠亂糟糟的思緒倒是清晰了很多，只是醫生和患者關系而已。
等她治療完他的身體，算是償還救命之恩。
日后，兩人便各不相欠。
沈棠做完心理輔導后，很快便睡著了。
卻不知。
有人看著月色，一夜未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