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玄的身體顫抖了一下。
他自己都難以想象，現在的他，有多么丑陋。這一點，從其他人下意識躲避開的眼神中，就能看的分明。
一開始，他甚至不敢看葉嫵的眼睛，生怕從她的眸底看到嫌惡和厭煩。
可她的聲音，溫柔地一如既往。
她的話語，更是將自己帶回到三年前那座小山坡。
然后，他看進了葉嫵的眼底。
沒有嫌惡。
沒有震驚。
沒有驚恐。
她看著他，眸中依舊如同往常一般亮著光。
她輕笑了一聲：“我的青玄，不管容貌如何變化、不管歲月如何變遷，他永遠在我眼里閃閃發光。”
葉嫵輕笑著，聲音卻無比認真，恍若宣誓！
青玄試圖從她眼中，看到一絲偽裝的痕跡。
可不管他怎么看，她的眼眸，依舊如同汪洋般包容深邃。
青玄的眼眶，不由微微紅了起來。
“真是好動人的感情。”挾持了青玄的尊者境冷笑了一聲：“葉嫵，青玄的毒性已經被激發，不服用解藥的話，一個時辰內，他必死！”
他突然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不過，你們感情這么好，我一時都被感動了呢。不如這樣吧……”
他揚手，空中突然出現了一座劍陣。
“我這劍陣，共能激發出九九八十一道劍氣！你站在原地，不許用靈力護體。只要你接下全部劍氣，無論你是生是死，我承諾為青玄解毒，并且，從此不再和他計較。如何？”
一柄柄寶劍在空中飛旋著。
凌厲的劍氣，隨時隨地，要洶涌而出。
葉嫵抬頭看了一眼天空，神情莫名。
青玄心頭頓時大急！
葉嫵該不會真要答應這樣荒謬的條件吧！
不行，他決不允許。
青玄咬著牙，當即要咬舌自盡。
那尊者冷笑了一聲，直接卸去了青玄的下巴：“到了我手里，生死可就由不得你了。”
葉嫵回過頭來，漠然看著那尊者，她的聲音，像是淬了冰：“別動他。”
青玄無法再說話，他滿眼淚水，只是拼命地對著葉嫵搖頭。
“只要你完成條件，我自然不會動他。”這名尊者境挑了挑眉：“還是說，你怕了？如果你拒絕，那青玄就不再有任何價值。那他的性命……”
這人說著，枯骨一般的手，已經放在了青玄的脖子上。
不要！
不要答應！
青玄對著葉嫵，瘋狂地在心中吶喊著。
葉嫵卻對著他笑了笑，然后平靜地說道：“好啊。既然天意是如此，那就讓我看看，這天意，究竟想要做什么。”
“呵，什么天意！不知道你在說什么。”這尊者不由皺了皺眉頭。
葉嫵也不解釋，只是笑了笑。
幻境之外。
鼎靈的神情卻不由變了。
神農道君親手設置下來的幻境，真實度可想而知。
最起碼，絕不是葉嫵一個元嬰修行者能夠察覺到不對的。
可現在。
她話語中的意思，已經質疑起了所謂的天意！
在幻境中。
這天意自然就是神農道君所設置下來的種種規則。
青玄的磨難。
最終的考驗。
這都是幻境安排好，必須要他們經歷的。
葉嫵明明應該是一個被考驗的人。
可她竟然跳出來框架，看到了背后的規則。
鼎靈甚至都不知道，她是從什么時候開始質疑規則，質疑天意的。
這個女人！
恐怖如斯！
鼎靈的神情，不由都更專注了幾分。
趁著鼎靈沒注意，林歡歡拉著凜狂，兩人傳音不知道說了些什么。
原本對林歡歡還頗有怨言的凜狂，聽了林歡歡的傳音后，神情竟然變得狂喜了起來。
此刻，無人注意他們的情況。
鼎靈和星隕，都無比專注地看著葉嫵的情況。
幻境中。
葉嫵露出一個無比張揚的笑容：“九十九道劍氣是么？來吧。”
她收起武器，收起靈力護罩，就這么平靜地站在那里。
天空中。
一把把寶劍，露出湛湛兇光。
“這可是你自找的！”那尊者一陣狂喜，他一揮手。
第一波十道劍氣，猛然朝著葉嫵沖了過去。
其他尊者，也都滿面笑容地看向了葉嫵。
他們承認。
葉嫵是一個十分難纏的對手。
但青玄，的確是她最大的弱點。
一個凡人，就能讓她赴死。
這個女人……愚蠢。
天空中。
十道劍氣凜冽而來，直接穿過葉嫵的身體。
青玄的瞳孔猛然睜大了眼睛，他的身體不可抑制地顫抖了起來。
他總覺得。
人是要有價值，才能被看重的。
他總覺得。
葉嫵喜歡他，可能是因為他的樣貌，可能是因為他的順從，可能是因為他能夠教導一些煉丹知識……
可是。
她說。
他的靈魂在她眼中永遠閃閃發光。
她說。
別動他。
她說。
再敢胡言亂語，就用……堵住你的嘴。
無數對應的畫面，在青玄腦海中浮現。
他的心中，有一道根深蒂固的心結，在這一刻，徹底被解開。
他總是習慣努力去展現自己的價值，借此求得一個被重視的機會。
可原來。
他只需要做自己，就可以獲得她的注視。
他從來……
都是被珍視的啊！
青玄定定看著空中的葉嫵。
第二波劍氣，又一次刺向她。
她沒有躲避。
也沒有反抗。
一道道劍氣，在她體內穿梭。
她的身上，早已經血跡斑斑。
可她的神情，卻始終無比平靜。
注意到青玄的注視，她還安撫地看了他一眼，她說：“青玄，別怕。”
青玄身體顫抖得越發厲害。
他如何能不怕？
她若不在，他茍活于世，又有什么用？
他為什么……
為什么這么弱！
為什么他不能站在她身邊，和她并肩作戰。
哪怕只是陪她一起承受痛苦。
他也愿意啊！
青玄的神魂，劇烈地波動了起來。
鼎靈的眼神無比專注了起來。
快了！
快了！
快要到臨界點了！
青玄的腦海中。
越來越多的信息在涌動。
無數畫面，在他腦海中閃動。
丹之道……僅僅是這樣嗎？
煉丹師。
只能依附他人而存在嗎？
他就這么無用，只能眼睜睜看著葉嫵受折磨嗎？
第四波劍氣，沖入葉嫵體內。
葉嫵第一次承受不住，猛然吐出幾口鮮血來。
這一道道血紅，無比刺眼。
青玄目眥欲裂地看著這一幕，這一刻，他想要變強的心思，前所未有的劇烈！
無數畫面串聯起來。
他初學煉丹術時的驚喜。
他研發新丹藥時的滿足。
還有這些年，他一次次在腦海中演練煉丹之術的執著。
這一切的一切，匯聚在一起，在他的腦海中，轟然炸開。
他的腦海中，響起了一道玄而又玄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