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溪的聲音從電話里傳出，大家心里都有點酸。
宋檀也琢磨一下：“所以，這么多年，陳遲一直住在那個屋子沒變過？”
她對著電話那頭問道：“你們家窮嗎？”
陳溪默然。
窮嗎？也說不上有錢，但是就跟現(xiàn)如今普通水準的農(nóng)村家庭一樣，也不至于窮到那份上。
甚至爺爺奶奶在他十歲時陸續(xù)去世，他們家還重新蓋了平房。后來他在部隊里很久不回，每月定期給錢。
再回來時，已經(jīng)有了大院子和二層樓。
而爺爺奶奶的老舊黃泥胚瓦房，已經(jīng)越來越老朽，漏雨，垮塌，搖搖欲墜……
他回去時，村干部還來做工作，說不安全還影響美觀，趁早推平了。
陳溪的嗓子眼仿佛堵住了。
他問道：“陳遲，我如果不回家，你住哪里？”
他回家時，弟弟住在廚房旁邊小側(cè)間里，只有一張長度不夠的單人小床，除此之外什么也沒有。他以為是家里……
卻沒想到，原來就連那里，都有可能只是做出來的樣子。
陳遲猶豫一瞬：“媽不讓我說……”
但隨后他又自說自話：“但我現(xiàn)在不聽她的！我住爺爺奶奶的屋子，后來漏雨，墻上上學的畫報被雨泡爛了，瓦掉下來又砸了……”
想起過去，他有點兒不開心，但又不明白為什么要問，此刻只重新歡歡喜喜問著喬喬：“我們能拍那樣的嗎？”
喬喬比他懂得多一點，但也沒多太多。
此刻只模糊明白，陳遲以前的家里對他比原來以為的更不好。
因此他點頭：“拍的！”
隨后又扯了扯宋檀的衣服，可憐巴巴：“拍吧？”
宋檀摸了摸他毛茸茸的頭發(fā)，手還沒收回去，就見陳遲也微微俯身，將頭往她掌心送了送，同樣小狗似的懇求：
“拍吧？”
楊正心本來正在傷感中呢，此刻見狀噗哧一樂，鼻涕泡差點就出來了！
好丟臉！
他于是也將腦袋往前杵了杵，同樣可憐巴巴：“拍吧？”
而陸川已經(jīng)收回手機，替宋檀回答：“拍了，發(fā)群里了。”
“啊！”楊正心還是要臉面的呀！
此刻收回腦袋一看，大伙兒已經(jīng)比他更快的點開了。
視頻是從陳遲乞求時開始的，好險就沒錄上。到最后三顆頭顱排著隊往宋檀掌心里送，乖巧的，憨厚的還有狡黠的，角度十分完美。
這下不用等宋檀同意，奶奶一口應道：“拍！”
她還驕傲道：“這挎包衣服帽子，奶奶給你們買！奶奶有錢！”
宋檀也沒客氣：“那行，等我們網(wǎng)上挑好，奶奶你來付款。”
這種攝影道具不要求質(zhì)量，價格其實很便宜，讓老人家驕傲一番也無妨。
而喬喬也高興起來：“要等辛老師回來，楊正心夏令營也回來，我們才可以拍哦！辛老師的衣服和杯子，我給他買。”
他強調(diào)著，伸手在頭頂中心比劃一個圈兒：“不要禿頭假發(fā)。”
楊正心夏令營結束是打算直接回家的。
但喬喬和陳遲都那么高興，他于是頓了頓，也重重點頭。
正熱鬧呢，陳溪卻又打電話過來了：
“七寶在生了！”
大約是七寶懷了5只的緣故，也可能是之前在寵物店大展神威、凌空咬住了咬咬棒的緣故，總之，別的還沒到日子，他就先要生了。
這可是家里的第一窩小狗呢！
一家人又熱鬧起來，陸川開車，載著大家伙就擠過去了。
誰知路途走到一半，烏蘭又指揮道：“小川啊，往李老頭那山上開開，我去摘個西瓜。”
她心疼道：“大珍珠生崽那會兒，西瓜還沒熟，就只能給它草莓了，如今七寶也是趕上了好時候。”
喬喬搖頭：“西瓜有點涼哦！唐老師說女孩子生寶寶時盡量不要吃。”
這話乍一聽很有道理。
但烏蘭不聽。
“那我把西瓜帶過去，你問問七寶能不能吃。”
陸川也不懂小狗生養(yǎng)，此刻方向盤一打，剛要拐彎，就聽烏蘭又指揮：
“算了算了，確實有點涼，我回去拿幾個西紅柿吧。”
她還給自己找補：“不是我不給吃西瓜，主要是大珍珠那會兒生十幾只才給吃草莓呢。那西瓜那么大，它看到了要吃醋的，就給西紅柿吧。”
宋檀哭笑不得。
她心想七寶生孩子，大珍珠還守著嗎？
不過家里剛熟的西紅柿確實都不大，個頭小小的，拿幾個過去哄哄也行——
“再拿個雞蛋。”
一家人折折騰騰，等到了河灘，喬喬提著一筐東西沖過去，卻見陳溪在小屋子里抬起頭來：
“你們來晚了，都生了。”
烏蘭一愣：“這么快？五只都生了？”
不應該呀，怎么著也得生幾個小時吧？
陳溪也滿頭大汗又松了口氣——這小屋子是在他們宿舍隔壁墻上沒封死，那邊開空調(diào)，這邊屋子溫度也能降下一些。
既不過分涼，也沒有過分熱，專門用作產(chǎn)房的。
如今第一次動用，他也頗為緊張。
此刻就苦笑：“是啊，我也嚇了一跳。”
按照他學的那些知識，已經(jīng)做好了生兩到六個小時的準備的。要生小狗，還要排胎盤，怎么可能像現(xiàn)在這樣，剛準備呢，就結束了。
但事實就是這么快。
“它藏得緊，能忍，一開始都沒吭聲，只有點焦慮。后來宮頸開了，硬是沒表現(xiàn)出來，還轉(zhuǎn)圈來找我要吃的……”
一般別的狗在這時候就要轉(zhuǎn)圈找地方，焦慮痛苦不安了。
七寶就不！
陳溪還忙著別的活呢，就沒在意。
七寶知情識趣，見要不到東西，轉(zhuǎn)頭又悻悻然自己進屋子了。誰知陳溪回房間喝口水，就聽見隔壁有嗚咽聲了！
他跑過去一看，第一只小狗已經(jīng)生了，粉紅的身子柔柔嫩嫩，正哼哼唧唧被七寶舔著身子，大胖豚鼠一般在墊子上拱動著……
然后就接二連三，陳溪戴個手套的功夫，七寶就能生一只來！
以至于他甚至覺得自己學的知識不對。
才剛把整個過程三言兩語講完，就見七寶已經(jīng)艱難的拖著身子在墊子上爬行兩步，而后仰頭，可憐巴巴的看著眾人：
“嗷嗚……”
它小聲嗚咽，有氣無力，仿佛已經(jīng)被透支了所有精力，口水都淌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