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七章

　　鬼棺飛離四個抬棺人的肩膀，這一異變令劉義真變了臉色。

　　鬼棺是他家傳之物，劉化成臨終前曾對他千叮嚀、萬囑咐，讓他看好此物，絕不可遺失。

　　劉義真喊聲一落，趙福生隨即眼神銳利，喊了一聲：

　　“滿周！”

　　‘嘻嘻。’

　　小孩的笑聲響蕩在半空，似是對趙福生喊話的回應。

　　被莊四娘子抱在懷里的蒯滿周動了。

　　她雙手握拳，交疊在胸口。

　　細看之下，一大把黑線被她拽在掌中，鬼線的另一端捆住了棺材，不讓鬼棺飛空。

　　人皮鬼母還沒有徹底脫離鬼棺的束縛，力量受到了一定的壓制。

　　鬼棺飛在半空中后，便被蒯滿周的鬼氣‘拉扯’住。

　　無形的鬼網束縛住了它，令鬼棺材僵持在半空。

　　劉義真本來膽顫心驚，一見蒯滿周控住了場子，心下不由一松。

　　只是眾人以為大局將定時，那浮在半空的鬼棺定了半晌，突然出現異動。

　　黑霧里，源源不絕的百姓受到厲鬼法則的驅趕，迎面沖撞送葬隊伍——在與送葬隊伍打照面的剎那，跪在地上，在叩拜的姿勢迎接鬼母。

　　人皮鬼母一接納信徒，復蘇的力量大漲。

　　鬼棺緩緩前行，拉扯著捆綁棺材四周的黑線，使得鬼棺與蒯滿周之間形成拉鋸之勢。

　　約僵持了片刻，棺內傳來了‘悉索’聲響。

　　緊接著，一只帶血慘白鬼臂穿出石棺蓋的頂部，緩緩向上摸索。

　　這一幕看得眾人心中一緊。

　　石棺蓋只是普通的蓋子，無法阻攔厲鬼。

　　鬼臂前后劃拉，所到之處，那些鬼絲根根融解。

　　封神榜提示，人皮鬼母已經達到了野神級別——這樣的品階已經不亞于劫級。

　　蒯滿周的臉色慘白。

　　但小孩脾氣倔強，一見鬼線斷裂，并不甘休，還想再度出手。

　　只是在她出手之前，趙福生先一步動了。

　　“滿周，搭我上棺！”

　　她喊音一落，小孩注意力便從鬼棺上轉移。

　　一根鬼線自半空垂下，卷住她的身體，將她往上一提，把她拋上了鬼棺。

　　趙福生一踩住石棺蓋，棺內人皮鬼母隨即感應到她的存在。

　　厲鬼法則啟動。

　　那原本撕扯鬼線的鬼臂縮回棺內，隨后再度出現時，則是在趙福生的雙腳下方。

　　慘白帶血的手掌鉆出石棺蓋，如同詭異盛放的鬼花。

　　但它來得快，趙福生的反應也不慢。

　　她縱身跳起，同時啟動封神榜，召喚門神二鬼。

　　厲鬼一出現，趙福生再度借用門神之力。

　　她身體也化為門神的一部分，成為半人、半鬼神之軀。

　　趙福生一旦借力，門神立即拼湊完整。

　　她的臉色慘白，目光陰冷，彎腰下去，雙手抓住了石棺的邊沿，將棺蓋一把抓起。

　　棺蓋落入她手中，成為她馭使的大兇之物之一，化為特殊的‘鬼門板’，背到了趙福生的背上。

　　鬼棺內，人皮鬼母已經復蘇。

　　厲鬼的身體皮膚透明，薄如蟬翼，但內里血光流涌，層層疊疊壓制著無數張猙獰的鬼臉。

　　它雙目半睜，額心處裂開殷紅縫隙，一只森然的黑眼透過血光冷冷的與厲鬼化的趙福生對視。

　　鬼目相望，趙福生的眉心點上一粒血印。

　　那印血仿佛一點朱砂。

　　一股大兇的陰寒之力要破開她的皮膚，切入她的神魂。

　　但那鬼血點在她額頭后，并沒有像點入之前令使的腦門一樣，破開一條縫隙。

　　當日狗頭村替身鬼案中，趙福生取走了武立人臨死前阻擋厲鬼侵蝕的人皮，并用來修復自身——此時的她身體化鬼，外表還有一層可擋厲鬼窺探的大兇之物。

　　鬼眼珠點上的血液沒能在她頭上留下傷印，反倒在點上的瞬間便被她一甩腦袋彈濺出去，僅留下淺淺的殷痕。

　　人皮鬼母額心的眼珠轉動，厲鬼的手臂緩緩從懷中的鬼孩胸腔中抽出。

　　小鬼復蘇，隨即原地消失。

　　再度出現時，已經抱纏住了趙福生的脖頸。

　　‘嗚嗚嗚——’

　　‘嘻嘻嘻——’

　　小孩哭笑聲同時響起。

　　腹腔被掏爛的孩子身影懸掛在了趙福生的身上。

　　蒯滿周一見此景，眼中露出兇光。

　　“放開福生！”

　　小丫頭發出一聲尖叫。

　　只見一張鬼網從天而落，連帶著趙福生、鬼童一并罩在內。

　　鬼網裹住一人一鬼，蒯滿周雙手緊拽網的另一端，想將趙福生拖回她的身側。

　　與此同時，門神一感應到要再度被‘切割’，隨即啟動法則。

　　二鬼齊齊伸手，撕扯鬼網。

　　“……”

　　趙福生識海內響起鬼童尖叫與哭笑，身上還籠罩莊四娘子的血光，在她視野內——抱著蒯滿周的莊四娘子赤腳踩在鬼網之上，飛快前行，往她靠近。

　　她嘆了口氣，順勢往鬼棺一側躺下。

　　二門神感應到她動作，也一上、一下將鬼棺包挾其中，形成前后前疊之勢。

　　門神趙父在上，取代了原本石棺蓋的位置；鬼母在下，頂住了棺材的底部。

　　趙福生緊貼鬼棺旁側，一人、二鬼呈‘品’字形，將鬼棺、鬼童包圍在內。

　　同時三張‘鬼門板’急速變大，化為三面閃著血光的‘封印’之物。

　　一人、二鬼拼湊完整后，鬼門板上的血焰迅速沖天而起，化為火光，將鬼棺連帶著人皮母子鬼倀包圍在內。

　　火焰開始進行煅燒。

　　熊熊火光之中，莊四娘子的鬼網盡數斷裂。

　　鬼棺三面抗住了血光，但上方失去庇護。

　　烈火涌入棺中，將人皮鬼母卷入血光之內。

　　抱纏趙福生的鬼童在火光之中翻涌，哭、笑聲開始變得斷斷續續。

　　火光煅燒下，鬼童的面容出現一塊塊瓷白的光點，光點迅速擴大，鬼童的陰森表情被定格，臉龐大量部位化為瓷器一般的光澤。

　　厲鬼身形開始縮小，更多的瓷斑開始在它身上閃現。

　　就在這時，鬼棺內的人皮鬼母額心鬼目一閃，接著鬼童的額心突然滲出一滴黃豆大小的殷紅血珠。

　　血珠剛一出現，便被鬼火烤得爆裂。

　　無數血絲在鬼童的額心正中鋪延開，所到之處將光潔發亮的瓷面損毀。

　　大量瓷片四濺，飛落到鬼門板上，如同傳染暈，并迅速的蔓延開。

　　趙福生一見不妙，反手將已經化為半瓷的鬼童抱在懷里，準備撤離。

　　與此同時，鬼棺之上的趙父面容一僵。

　　一滴血珠從厲鬼的額心正中滲出，鬼血劃破厲鬼的頭顱，裂開一絲縫隙，一只鬼眼珠子在黑氣底下不懷好意的轉動，意欲鉆出門神眉心。

　　趙父的面容變了。

　　大量慘白的人皮在它臉上浮現，將它僵硬的面容包裹，令它容貌逐漸變得陌生。

　　封神榜的提示在趙福生腦海內響起：門神受到不知名存在玷污，是否消耗10000功德值將其驅除？

　　趙福生腦海中已經驚濤駭浪，但因為借助了鬼神力量，臉色卻又格外平靜。

　　她立即做出選擇：

　　是！

　　心念一動間，功德值被扣除，鬼眼的力量立即受到封神榜的驅逐。

　　門神的臉上的膚斑被黑氣沖淡，重新變成趙父僵硬、陰冷的面容。

　　它額心的鬼眼珠被莫大之力強行剜去，僅留下一個漆黑深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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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鎮壓人皮鬼母本體的鬼眼珠子竟如此厲害，能與承受了香火愿力、擁有信徒的門神分庭抗禮——不僅是對抗，甚至還能污染門神的鬼神之力。

　　經此一對抗，趙福生不敢再大意，立即將鬼神請歸神位。

　　二鬼被收回封神榜中，原地消失。

　　在厲鬼身影消失的瞬間，鬼棺頂部趙父原本躺的地方，則重新出現了一個厲鬼之影。

　　人皮鬼母不知何時已經躺在了鬼棺之上，其手臂與趙福生相并。

　　此前她半點兒都沒有察覺。

　　但凡趙福生請神歸位的動作再慢半晌，可能門神會被人皮鬼母吞噬，成為它的鬼倀之一。

　　人皮鬼母竟能吞噬鬼神！

　　雖說這只是趙福生的猜測，但也足夠令她心中警惕。

　　鬼母劉文清當年為護女兒而死，死后厲鬼復蘇，又殺死孩子——因此奪取鬼童成為它執念之一，這樣的執念甚至大于它殺人的法則。

　　它一出鬼棺，第一反應是接過趙福生懷中緊抓的鬼童。

　　人皮鬼母的手臂穿破鬼童身體表面瓷片的封鎖，瓷器碎裂聲不絕于耳，它的手臂透穿厲鬼胸口，將鬼童重新抱進了懷里。

　　趁此時機，趙福生飛速后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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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人一鬼初交鋒，趙福生已經探出鬼母實力高低。

　　這是一個極為可怕的對手，沾之便如附骨之蛆。

　　“不要再碰鬼棺。”

　　趙福生提醒了一聲：

　　“人皮鬼母已經復蘇。”

　　她喊聲一落，眾人便見鬼母從棺中坐起。

　　厲鬼單手抱著孩子，一雙眼睛已經睜開，額心正中的鬼眼半瞇。

　　它一招手，那原本跟在謝先生身后的一張人皮晃晃悠悠飛起，化為一件輕飄飄的鬼皮大衣，被它穿戴到了身上。

　　接著第二件鬼皮、第三件。

　　片刻功夫，謝先生身后跟著的鬼群喪失蹤影。

　　趙福生眼中精光一閃，隨即再度啟動封神榜，手持封神令，準備再度敕封鬼神。

　　但神令一現的剎那，人皮鬼母身上卻黑氣一閃，一個慘白的人皮厲鬼又重新跟在了謝先生的身后。

　　趙福生的識海內提示音不停的響起：

　　是否敕封野神人皮鬼母為神？

　　是否敕封人皮鬼倀為神？

　　是否敕封不知名存在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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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法敕封不知名存在，請將厲鬼身軀拼湊完整。

　　接連不斷的提示音擠占趙福生的意識，使她一時之間識海、視聽相混，竟發不清現實與封神榜的提示。

　　人皮鬼母似是能感應到威脅，竟能利用分身之力混淆她的認知。

　　趙福生凝神聚氣，不受它影響，打算強行封神。

　　就在這時，鬼母再度出手。

　　它上半身晃晃悠悠的立起，三眼半睜，但在想脫離鬼棺的剎那，又受到鬼棺力量的挾制，一半身軀被封印在鬼棺中，無法逃離！

　　厲鬼脫離不了鬼棺束縛，竟開始隨意殺人。

　　鬼物額心第三只鬼眼一閃，那些從黑暗中走出的百姓便倒了大霉。

　　他們受驅而來，為的是求得一絲活命。

　　有人告訴他們，他們受厲鬼法則標記，腦海里被種下鬼火，須在半刻之內趕至鎮魔司，否則便會受鬼火反噬而死。

　　大漢朝的百姓供奉鎮魔司，每年的稅收大部分將馭鬼者高高供起，敬若神明。

　　在危急關頭，他們相信鎮魔司能救他們性命。

　　此時一見鬼喪隊伍，這些腦海還未點亮鬼燈的幸存者眼中露出欣喜之色。

　　他們見到浮在半空的鬼棺，棺內坐著厲鬼，鬼的雙眼微睜，額心也有一只眼睛盯視眾人。

　　“三眼神明——”

　　那張鬼臉似是看得出來女人生前溫柔、秀美的模樣，可恍惚之際，又似是變成了一個面容剛毅的男性。

　　正癡然間，這些率先直視三眼鬼母的人腦海被第三只眼睛占據，意識隨即被吞噬。

　　一只只鬼眼珠從這些人的額心中鉆出，瞬間了結了幸存者生機。

　　厲鬼的意識透過鬼眼珠子附著在百姓身上，無法匯聚。

　　封神榜的提示仍在繼承：

　　是否敕封野神人皮鬼母為神？

　　趙福生抓準時機，意識選擇：

　　是！

　　封神鬼令之上血光閃爍，但那血光剛一游走，隨即被掐斷。

　　封神榜：

　　人皮鬼母并不完整，請宿主拼湊完整鬼身，才可封神。

　　是否敕封人皮鬼倀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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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已至此，趙福生面露遺憾，已經知道人皮鬼母暫時無法受敕封。

　　紙人張視人命如草芥。

　　他驅民先行，百姓愚鈍，受他蒙蔽，被他趕往鎮魔司，此時厲鬼一旦復蘇，大量百姓隨即慘死。

　　被厲鬼殺死的百姓成為鬼物附身的載體，將人體鬼母的力量分解，使其再不復完整，如此一來，自然無法將厲鬼收歸神位。

　　她意識到這一點，當機立斷將鬼神令收起。

　　鬼神令一收，她再度展開地獄。

　　八級地獄無法徹底的鎮壓鬼母，卻可以震懾災級的鬼倀。

　　且地獄力量所到之處，將被第三只鬼眼珠子標記并殺死的行尸一一收入地獄。

　　陰影迅速覆蓋開。

　　趙福生身影一閃，原地消失。

　　她是地獄的看守，地獄所到之處，她皆可隨意穿行。

　　“你們守住鬼棺，打壓鬼母力量，不要讓它逃脫鬼棺挾制，我先將人引開。”

　　趙福生喊話之時，人已經出現在半里開外。

　　端著鬼靈牌的謝先生沒料到她說走竟然就能走，不由腳步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