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加五萬兩,押齊沛帆是今科狀元!”
常氏略顯尖銳的聲音自樓下炸響,連二樓雅座都聽得一清二楚。
雅座內(nèi),再次靜了一靜。
小團子目瞪口呆,半天,才篤定地蹦出一句:“她真的瘋了!”
明皎揉了揉他的發(fā)頂,順勢教育小孩兒:“你方才拿別人賞的見面禮下注,那叫湊熱鬧。若是像她這樣,把一半身家都押上去,就是賭性上頭,昏了頭。”
她與常氏做了這么久姑嫂,對她的嫁妝底細再清楚不過,這六萬兩,幾乎是常氏壓箱底的一半身家。
話音剛落,一陣“蹬蹬蹬”的上樓聲又傳來。
明皎差點以為是常氏去而復返,剛要打發(fā)小團子去關(guān)門,下一瞬,凌曦微熟悉的倩影便出現(xiàn)在樓梯口。
藍衣少女目光一掃,很快就鎖定了雅座方向。
“皎皎,我來晚了!”
凌曦微臉上漾著明媚笑意,步履輕快地朝雅座走來,裙擺搖曳,滿是鮮活靈動的朝氣。
而她身后,還有另一道纖長的白色身影。
那人姿態(tài)閑適,英氣逼人,后腦束著簡單利落的馬尾,眉眼間既有少女的清俊,又透著幾分不輸男子的颯爽,一眼望去,雌雄難辨。
“華陽郡主。”小團子先明皎一步喊了出來。
兩個形貌、氣質(zhì)大相徑庭的少女并肩朝這邊走來。
明皎起身相迎,好奇地問:“微微,你怎么會和郡主在一起?”
凌曦微親昵地挽住明皎的胳膊,道:“我剛才在狀元樓大門口遇上郡主的,恰好見郡主要下注,我也湊了個熱鬧,拿零花押了一千兩。”
明皎心頭一動,若有所思地看向了湛知夏。
小團子嘴快地問:“郡主,剛才的五萬兩難道是……”
“是我押的。”
“是郡主押的。”
兩個少女幾乎同時答道,跟著面面相看,“噗嗤”笑了出來。
小團子也跟著“咯咯”傻笑。
四人言笑晏晏,連空氣都仿佛變得輕快起來。
“郡主,”領(lǐng)路的小二恭敬地對湛知夏躬身道,“您預定的雅座就在隔壁。”
“知夏,你就坐這兒吧!”凌曦微笑瞇瞇地拉住她的手腕,“擠一擠更熱鬧。”
她轉(zhuǎn)頭打發(fā)小二去備上好的茶水點心,又湊到明皎身邊抱怨說:“我和郡主都是苦命人。我祖母一早就進宮看殿試去了。郡主說,定南王與王妃也去了,他們壓根不帶我們!”
她鼓了鼓腮幫子,語氣帶著幾分嬌嗔,“沒法子,我們只能來狀元樓等著,好歹能看個進士游街的熱鬧。”
小團子踮著腳尖殷勤地給姐姐們斟茶倒水,動作麻利又乖巧。
凌曦微接過他遞來的果子露,抿了一口,笑容愈發(fā)燦爛,看向他的眼神滿是喜愛:“你就是阿遲吧?”
“我聽皎皎提過你,說你特別擅長算卦,靈得很呢!”
說著,她從腰間荷包里摸出一枚小巧玲瓏的金鎖,不由分說塞到小團子手里,“這是卦金,你快給我算一卦!”
明皎掩嘴輕笑,自然知道好友是尋個名目給明遲見面禮呢。
小團子掂了掂手里沉甸甸的金鎖,兩眼亮晶晶的,忙不迭點頭:“好好好。”
他就喜歡這般大方的姐姐!
生怕凌曦微反悔,他趕緊掏出了他的寶貝龜殼與三枚銅錢,問:“凌姐姐,你要算什么?”
搬了張小板凳坐到旁邊桌子邊,仰頭問:“凌姐姐,你想算什么呀?”
凌曦微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你幫我算算,我掛念之人的近期兇吉。”
小團子立刻端正坐好,捧著龜殼認真擺弄起來。
三個少女圍著靠窗的桌子坐下,閑話家常。
“微微,你祖母什么時候抵達京城的?”明皎率先開口問,“改日我去給大長公主殿下請安。”
“昨天才剛到呢。”凌曦微答道,咬了咬下唇,“她聽說太后中風,一早就進宮探望去了。”
“請安的事過兩天再說吧,我看祖母從昨天起就憂心忡忡的,問她緣由,她又不肯說。”
明皎垂下眸子,慢慢啜了口果子露,蔥白似的指尖摩挲著杯沿。
她約莫能猜到昭陽大長公主憂心的是什么,太后一旦駕崩,過去幾年皇帝與王家好不容易維系的微妙平衡便會徹底失衡,屆時朝堂之上必定暗流洶涌,一場動蕩在所難免。
一旁的湛知夏眸光閃了閃,突然道:“明小姐,我昨天聽叔父提及,你與謝少尹的婚期已經(jīng)定在了四天后。”
她頓了頓,直視著明皎的眼睛,“你真的考慮清楚了?”
“啊?這么快?”凌曦微猛地抬頭,瞪大了眼,“皎皎,就是皇上賜婚,婚期也沒必要這么急的。你難道是擔心小國舅……”
說著,她蹙起了柳眉,“我剛才在樓下看到常氏了,她可有跟你說什么?”
看著好友關(guān)切的小臉,明皎心中淌過一股暖流。
明遲最喜歡告狀了,放下龜殼,急急道:“凌姐姐,你要是再早來一刻鐘,那就能給我堂姐撐腰了!”
他嘴巴很快,把方才聞喜與常氏一前一后地來找明皎的事大致說了。
凌曦微立刻抓住了關(guān)鍵:“你……你把聞喜打了?”
“她還拿你沒辦法?”
她的五官有一瞬的扭曲,終究忍不住笑了出來,笑得前俯后仰。
好一會兒,凌曦微用手指拭去眼尾溢出的淚花,“總算有一個人治得了聞喜了。”
“她這人……真的腦子有病!”
“你放心,回頭我就幫你去找睿親王告狀,她明天別想出王府!”
樓下又響起了鑼鼓聲,小二敲著鑼鼓喊著:“各位客官,距離截止時間只有半個時辰了。”
“現(xiàn)在今科會試第二名齊沛帆共得押注九萬兩,暫居魁首。”
凌曦微心頭一動,一把攥住明皎的手腕,“皎皎,常氏這么闊綽往齊沛帆身上押了六萬兩,莫不是她從王家知道了什么內(nèi)幕?”
明皎微微地笑:“以我對她的了解,應是如此吧。”
“我叔父既然進宮了,那王家就別想如愿。”湛知夏一臉篤定地說,對著明皎狡黠地眨了下右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