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皎聞聲朝謝思的方向望了一眼,對著他微微點頭,算是致意。
平靜如水的視線在謝珩身上輕輕掠過,沒有絲毫的停頓。
明皎毫不眷戀地轉身離開了。
她也不想對謝珩這般失禮,但是,她實在惹不起這位聞喜縣主,只能躲了。
馬背上的謝珩瞇了瞇狹長的鳳眸,似是不經意地輕甩了下手里的馬鞭,發出“噼啪”的輕響。
這動作十分隨性,可由他做來,就有一股子灑脫自如的氣度。
他,還是如她記憶中的那般!
想起三年前進士簪花跨馬游街的一幕幕,聞喜縣主的目光一時癡了。
她情不自禁地又朝謝珩走近了一步,想與他搭話。
這時,二皇子飛身下了馬,拉住了堂妹的胳膊,問道:“聞喜,你母妃呢?”
二皇子有些頭疼地看著聞喜縣主。
三年前的春闈時,聞喜縣主隨太后去看殿試的結果,當時就對謝珩上了心。殿試后,她還去求太后給她和謝珩賜婚。
但太后斷然反對,還令她閉門思過了一個月。
那會兒,聞喜縣主才十三歲而已。
這件事鬧得很大,宮中上下全都知道。
原來,二皇子只當她那時年紀小,看謝珩長得好,一時芳心萌動,沒想到三年過去了,她瞧著還沒死心。
太后不可能會同意謝珩娶一個宗室女,就像父皇不會讓他娶定南王府的華陽郡主一樣……
聞喜縣主這才將視線收了回來,訥訥道:“母妃天剛亮就進宮去給太后娘娘請安了。”
睿親王妃今早雞鳴時就起了,聞喜縣主實在起不來,就自己過來了。
聞喜縣主揉了揉手里的帕子,靈機一動,提議道:“二殿下,皇上已經到了,我隨你……們一起去觀鶴臺給皇上請安吧。”
二皇子輕飄飄地瞥了她一眼,“皇上正在和程大學士、幾位閣老吟詩作畫,你去作甚?給他們斟茶倒水嗎?”
“這會兒榮安、舒云她們應該都在云澗水榭了,你去找她們玩吧。”
他隨手招了個宮女給聞喜縣主帶路,又特意叮囑了兩句:“對了。今天定南王妃與華陽郡主也會來,你可要謹言慎行。”
“定南王妃可不比‘別人’,你若是說話行事沒個分寸,連太后也不會饒你。”
聞喜縣主蔫蔫地應了,隨即好奇地問:“二殿下,謝少尹,你們可曾見過定南王妃?我聽說她容貌傾城……”
謝珩仿佛沒聽到似的,一言不發。
“待會兒你不就能親眼見到她了。”二皇子輕拍了下聞喜的肩,又給她遞了個警告的眼神,“我走了。”
二皇子帶著謝珩、謝思朝另一個方向離開了。
聞喜縣主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怔怔地望著三人漸行漸遠的背影,一時有些失神……
“原來你喜歡謝珩啊?”
一股潮濕的熱氣突然吹上她的右耳,把她嚇了一跳。
聞喜飛快地轉過身,捂著耳朵連退兩步,沒好氣地看著王淮州,“你還沒走啊!”
王淮州不知何時站在了聞喜的身后,瀟灑地扇著折扇,“我若是走了,怎么能看到這么出好戲。”
他心里暗暗嗤笑,覺得聞喜真是個沒眼光的蠢人。
她怕是被謝珩那副好皮囊所騙,不知道謝珩骨子里是個什么樣的人。
王淮州望著謝珩的背影,覺得上次被他抽過的面頰又在生疼,眼里閃過一抹怨毒。
王淮州并不打算規勸聞喜死了那條心,反而笑瞇瞇地提議道:“縣主,要不要我幫幫你?”
“你會那么好心?”聞喜警覺地看著王淮州,想到什么,就說什么,“你不會在打我的主意吧?”
“縣主想太多了!”王淮州嘴角抽了抽,將他的嫌棄表露在了臉上。
這沒腦子又沒幾分姿色的丫頭片子要不是睿親王的女兒,他都不耐煩跟她說話!
聞喜冷冷道:“不管你,在打什么主意,我都不用你幫!”
她剛要拂袖而去,卻聽身后的王淮州涼涼又道:“你確信?”
“據我所知,謝珩正在與華陽郡主議親,你可別后悔?”
聞喜倏然頓住了步伐,很想問真的嗎?
她猶豫了一瞬,跺了跺腳,終究沒回頭,快步朝云澗水榭走去。
春風習習,將園中姹紫嫣紅的花木吹得搖曳起舞。
點點粉白的花瓣被風卷著,落在青石板路上鋪成薄薄一層,偶爾隨風跳動,與女眷們那翻飛如蝶的裙擺相映成趣。
明皎不想落單,步履如飛地走得極快,沒一會兒,她就在第三道宮門外追上了太夫人、誠王妃一行人。
前方的誠王妃正壓著嗓子問蕭沉璧:“你到底跟聞喜說什么了?”
她的聲音壓得很低,任何人都聽能出聲音中涌動的怒意。
蕭沉璧小聲說:“我只說我的車輿壞了,想請人捎我一程。”
“我也沒想到聞喜會說那些話。”
被誠王妃當著太夫人等人的面質問,蕭沉璧羞得整張小臉都紅了。
她一邊說,一邊回頭朝后方看了一眼,生怕被別人聽到,卻見明皎剛好追了過來。
蕭沉璧眼圈一紅,心里很是委屈。
嫡母之所以不愿意帶她來千秋宴,就是因為明皎與大哥退親的事,遷怒到了她頭上——說要不是她指認是明皎推白卿兒下水,事情何至于此。
可她當時也是順著大哥的話答的。
是大哥認定了明皎推白卿兒下水,無論她說什么,都不重要。
要是今天明皎肯捎她一程,她又何至于上了聞喜的馬車。
聞喜就算做錯了事,說錯了話,也有她父王護著,有她嫡母為她求情,不似她一無所有……
蕭沉璧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越想越是自憐。
常三小姐突然幽幽道:“我一直聽說睿親王妃賢良淑德,今日看來……”
今日看來,倒也未必。
這聞喜縣主十有八九是被睿親王妃養廢了吧。
太夫人聽出常三小姐的未盡之言,心想:常氏這妹妹倒是遠比她要機靈得多。
她嘆道:“聞喜縣主的生母是宋側妃,在世時很得睿親王的寵愛,可惜難產而死,只留下這么個女兒。”
“睿親王愛屋及烏,對這個女兒視若掌上明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