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明珠跑來找雷鳶,一見面就說:“你聽說宋家的事了沒有?聽說宋寧兒也被關押起來了,真是叫人想不到。”
“是啊,事情出的太突然了。”雷鳶有些懨懨地道。
“雖然我平日里看不慣她,可聽說他家出了這樣的事,我還是幸災樂禍不起來。”岳明珠道,“想來她和咱們是一般年紀,卻遭遇這樣的事,后頭還不知道有多少苦難等著她呢。”
岳明珠心性良善,宋家出了事,她便忍不住同情宋寧兒。
雷鳶只是跟著嘆了口氣,沒說話。
岳明珠道:“你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嗎?”
說著還探手到她額頭上摸了摸:“好像有點熱呢!不會是著了涼吧?”
“不是的,大約是天越發短了,總忍不住想要多睡。”雷鳶壓住心事,盡量讓自己神色如常。
岳明珠本也不是個心思細膩的,再加上她萬想不到雷鳶和宋疾安會有什么瓜葛,因此絕不可能多想。
還繼續說道:“那個宋疾安,想不到他會做下那樣的事,真是駭人聽聞。
上回多虧他拉住了馬,說起來我還欠他一個人情呢!那次回家后,我原本想著要不要把這事跟家里長輩說說,由家里人出面向他道個謝。可又有些害怕引出什么誤會,畢竟男女授受不親。
正猶豫著就聽說出了這樣的事,真是叫人料想不到啊!”
雷鳶聽她如此說,好容易壓下去的痛楚又泛了上來。
其實宋疾安何止救過岳明珠,還幫過岳千里呢!只是這件事只有他和宋疾安知道,岳家人絲毫不知。
雷鳶也知道宋疾安窩藏的那幾個欽犯是什么來歷,既不是打家劫舍的江洋大盜,也不是惡貫滿盈的兇惡之徒。
只是基于義憤,殺了魚肉百姓的上官,并私自開太倉放糧,救災民于水火。
當然,宋疾安到底也有做錯的地方,但他本質上并不是奸惡之徒。
也正是因為這個,雷鳶才和他有所往來。
然而事已至此,說什么也是無用了。
岳明珠見雷鳶總是悶悶的,便想讓她開心,說道:“你在家里悶得慌,不如咱們出去到茶樓里去聽書或聽曲兒。又或者你想到哪里逛逛,我都陪著你,好不好?”
雷鳶見她一臉懇切,知道是為自己好,笑了笑說道:“也好,不如就出去走走。”
二人到街上來,預備到香靄茶樓里去聽彈詞,剛從馬車上下來,也有一輛馬車停在了茶樓前。
從車上下來的不是別人,正是吳世容。
雷淵想起來他們家如今也到宮外住了,被封了伯爵賜了宅子。吳世容如今也算是正經伯爵人家的小姐了。
“吳二姑娘,真是許久不見了。”岳明珠高高興興地向吳世容打招呼,她們至今只見過兩面,初見面還是在金陵公主的榴花宴席上。
“岳姑娘,雷四姑娘。”吳世容朝她們笑笑,態度稱得上親熱。
她原本艷若桃李,冷若冰霜,從來都是一副目下無塵的清高樣子。
但因為岳明珠曾經替她說過話,她后來又拜托雷鳶照應岳明珠,因此對她們自然比對旁人要親厚些。
雷鳶也朝她點點頭:“吳二姑娘也是來聽曲兒的嗎?真是好巧。”
“我在小地方長大,后來雖然進了京,卻只是在宮里頭待著,并不曾領略這天都的繁華。如今到了外頭,便想著四處走走看看。”吳世容倒是很坦誠,“當然了,也不見得能看的明白,聽的清楚。”
“吳二姑娘可有相伴的人?”岳明珠本就是個自來熟的,“若只是你一個,倒不如和我們一起吧!畢竟這么巧遇見了。”
吳世容并沒有立刻回答,而是看了一眼雷鳶,她知道雷鳶的心思要比岳明珠深沉多了。
“是啊,既然遇見了就是有緣。何況這茶樓的座位從來都很搶手。”雷鳶道。
“既然二位誠心相邀,恭敬不如從命。”吳世容笑了,“正好我有不懂的地方可以向二位請教。”
于是三個人進了茶樓,剛巧只剩下一個雅間了。
三個人進了雅間坐下,要了茶水點心,臺上的彈詞正好唱過一出,要換新的。
“咱們來的剛好,再晚一步怕是都不能。”岳明珠坐下搓搓手,“這閣子里還真暖和。”
聽了兩首曲子,雷鳶要洗手。
這香靄茶樓只招待女客,除了樓下掌柜的是男的,其余全是女的。
自然也有凈手如廁的地方,為的是方便客人。
珍珍陪著她出來,到走廊盡頭的更衣室去。
所謂的“更衣”不過是個文雅說法,泛指解手換衣服等需要避人的事情。
那門關著,一個小丫鬟站在門邊守著,顯然里頭有人。
只是這屋子比別的地方都往里縮了幾尺,所以她們走到跟前才看到那小丫鬟。
認得是郁金堂跟前的丫頭,名叫小紅的。
“咱們先回去吧!一會兒再來。”雷鳶不想看見郁金堂,更不想和她說話,因此轉身就要走。
“等一等啊!雷四姑娘,這是忙什么?”郁金堂從里頭走了出來,拿著一幅繡著茉莉花的手帕,輕輕擦著手。
雷鳶站住了腳,轉過身去,冷冷地看著郁金堂。
她只是心緒不佳,不想理人,并不是怕了她姓郁的。
郁金堂的心情似乎很好,她的眉眼舒展著,笑得花枝招展。
一邊緩緩向前走著,一邊不懷好意地上下打量著雷鳶:“嘖嘖,幾日不見,雷四姑娘怎么憔悴了這么多呀?瞧著真讓人心疼。”
“你還真是多情。”雷鳶冷笑,“竟然還顧得上心疼我。”
“呵呵,我再怎么心疼也比不上你心疼吧。”郁金堂意有所指,“畢竟心上人犯了死罪,不痛徹心扉才怪呢!”
末尾這句話她是湊在雷鳶耳邊說的,像一條毒蛇嘶嘶地吐著信子。
雷鳶的眼睛一下就瞪大了,兩眼直直盯著她,仿佛要將她的臉燒出兩個洞來。
郁金堂卻不以為意,繼續冷嘲熱諷:“雷小四,我早就說過了,敢得罪我,你也別想好過。”
“是你告發的?”雷鳶的聲音又冷又硬,眉眼間似乎結上了冰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