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地煙塵,馬車傾倒后被撞的幾乎散了架,從里面跳出來的將軍受驚的汪汪直叫。
趙琮從地上爬起來時,身上蹭破的地方血淋淋的,衣裳上也全都是泥土,他撐著從魁的胳膊,抬頭看到不遠處的孟寧,就見她也正被江朝淵扶著站穩身形。
“阿姐!”
“女君!”
趙琮被從魁扶著跛著腳過去,上前就想去拉孟寧,江朝淵橫手一擋,“先別碰她,她方才傷到了。”
江朝淵抓著孟寧的胳膊,上下捏了兩下,“沒傷到骨頭,只是脫臼,你忍一下。”
剛說完,就避開她之前肩胛受傷的地方朝下按住,另外一只手抓著她手臂快速一拉一抖,孟寧喉間悶哼了聲,臉上疼的蒼白,但方才耷拉著的胳膊,已經被江朝淵接上。
孟寧微怔看著江朝淵。
江朝淵也是做完之后,才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么,對上孟寧抬眼看過去的目光,嘴唇動了動,驀地松開手,“……抱歉。”
“侯爺,你們沒事吧?”
先行的陳錢他們聽到動靜都是跑了回來,看著那突然坍塌下來的巨石,還有崖壁上依舊簌簌滾落的隨時,陳錢滿臉驚怕,“怎么會突然落石了,要是剛才走慢一些……”
那石頭當頭砸下來,怕是所有人都得沒命。
“都怪我,是我沒查看仔細,險些害了幾位貴人。”李八尺站在一旁臉慘白,不敢想象太子他們要真出事了會有什么后果。
江朝淵后退半步,避開了孟寧,“山石本就松動,又突然起了大風,落石不過意外罷了,走白陽峽前你就說過這段路可能會有危險,是我們不愿意繞路,自己選擇走的這條路,不怪你。”
他動了動肩膀,眉心輕蹙了,便朝著陳錢說道,
“這么大的動靜驚著不少人,你帶人去安撫一下難民,在此處暫歇半柱香的時間,然后讓人將這馬肉收拾了,晚些時候添做口糧。”
陳錢連忙道,“是,大人。”
交代好了其他人,江朝淵才看向趙琮,“殿下方才可有受傷?”
趙琮揉了揉手腕,“我沒事,都是些皮外傷,阿姐你怎么樣?”
孟寧搖搖頭,“我也沒事。”
除了最初猝不及防被甩出了馬車撞了兩下,后來江朝淵接住她后,就將她護得周全,就連落地時也替她當了肉墊,“剛才多謝江大人相救。”
江朝淵臉上沒什么表情,說話如故,“我不是救你,只你出事,太子殿下也難安寧。”他沒去標榜自己是真心相救孟寧,直接就道,
“你二人身上都有傷,先處理一下,這馬車不能用了,我去讓人調輛運糧的車過來。”
孟寧難得溫和:“麻煩江大人了。”
江朝淵離開之后,從魁就扶著孟寧他們去到一旁干凈之處,好在馬車雖然撞翻了,里頭裝著的藥物沒太大損傷。
孟寧掀開衣袖,就見手臂上擦出不少血痕,還有些青腫。
“女君,您忍忍,我替您上藥。”從魁說了句。
趙琮方才也蹭破了不少地方,他也不用人幫忙,自己掀開衣裳上藥,疼的齜牙咧嘴時,旁邊的將軍蹲在地上朝著他“嗚嗚”直叫,似是嘲笑他,被趙琮一把推開腦袋。
“傻狗!”罵了一句,趙琮才朝著孟寧說道,“之前還以為江朝淵心狠手辣,沒想他人還怪好的。”
孟寧扭頭看他,“怎么,救了你,打算以身相許?”
“呸!”
趙琮坐在石頭上翻了個白眼,“我是說,他居然沒趁機朝咱們下手。”
之前孟寧跟他說過,還沒到俞縣拿到那五千精兵前,江朝淵自然不會讓他們去死,可是剛才那種情況,但凡他趁亂動點手腳,他和孟寧就得丟掉半條命。
受傷又不是身死,只要留著命,江朝淵還能省了事,可他什么都沒做,反倒直接將孟寧救了下來。
趙琮嘟囔了句,“他好像也沒你說的那么陰險……”
孟寧抬頭定定看著趙琮,那目光讓少年心頭發毛,半晌,她揚唇笑了笑,“你說的對,說不定他被你感化,良心發現了。”
“……”趙琮覺得孟寧是在罵他,她那眼神分明像是在看個蠢貨。
只是還沒等他再開口,孟寧就已經淡聲道,“別瞪眼了,趕緊給你那手上藥,晚些還有十篇大字要練。”
孟寧一句話就讓剛才還談興甚濃的趙琮苦了臉,他與太子字跡不相同,便每日都得仿寫練字,雖不用和太子一模一樣,卻也不能相差太遠,他還以為今日受傷能免了,苦巴巴地道,“阿姐,你心好狠。”
“我還能更狠。”
孟寧微笑,然后低喚,“將軍,咬他。”
將軍嗷嗚一聲,直接朝著趙琮撲了過去,將人撞翻后撲在他身上就咬他屁股,趙琮倒在地上像個烏龜,四腳朝天撲騰著,嘴里嗷嗷直叫,扭頭就叼著將軍耳朵。
從魁:“……”
“女君,要不,咱們換個人吧。”太蠢了。
孟寧瞧著一人一狗鬧作一團卻是輕笑出聲,她倒是覺得趙琮挺好,雖然蠢了點,卻好過某些人心眼子多成了蜂窩。
她抬眼望向不遠處翻到在地的馬車,之前撞上東西的車轱轆斷裂開來,馬車前處理好的馬肉堆在一旁,地上留下了一大灘血跡。
孟寧輕嗤了聲,“從魁,去給咱們良心發現的江大人,也送些傷藥。”
……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白陽峽相救的緣故,接下來的路程,孟寧對江朝淵態度明顯好了起來,雖然依舊時不時嘲諷一句,但在太子的事情上面,不再處處防備他們。
路上停歇時,她會和江朝淵商議謝翰引去到州府后的事情,也會談及左相,除此之外,去到俞縣之后如何安撫,商討怎樣讓太子順利拿到俞縣兵權。
二人之間雖算不上友好,但也不再如之前那般劍拔弩張,趙琮很明顯的感覺到氣氛緩和下來。
帶走的馬肉,天熱無法存放,第二日便混在了米里熬成了肉粥,而又走了一日后,在米糧側底耗盡時,他們身后跟著的難民已經遠遠超過了四萬人。
從最初青壯居多,到后來老弱皆有,天氣炎熱沒有吃食之下,更添了病弱,行進的速度被拖的越來越慢,原本三日的行程,走了多一倍的時間。
等到了奉陵時,別說難民臉色蒼白,趙琮、江朝淵他們也同樣餓得頭暈眼花,同行的馬匹全被殺了食了肉,密密麻麻的人頭湊在一起,堵在俞縣城外一眼望不到盡頭。
這些餓著肚子風塵仆仆的人,跟在太子身后,望著俞縣城門時,眼睛都發紅,而城門這邊趕來的的官兵看著那烏泱泱的人潮,腿肚子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