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德貴是夜里才醒的,只是昏睡了兩天,人虛弱的厲害,醒過來用了藥,沒說兩句話就又渾渾噩噩的睡了過去,直到翌日午前,人才算是徹底清醒。
孟寧和江朝淵前后腳過去時,遠遠就聽到里面吳德貴在罵人。
二人互不待見,彼此掃過一眼,各自撇過頭去,只當沒瞧見對方,并肩進了房中,就看到呂頭兒和陳典史先來了。
孟寧緩聲說道,“我還說你這腦袋砸了得養幾日,現在瞧著倒是中氣十足。”
吳德貴抬頭就瞧見進來的二人,罵聲一歇,重重靠在堆疊起來的被子上,“我要是再養幾日,那些個狗東西就要翻了天了,不把他們王八腦子打稀碎,我哪能安心躺著。”
二人都知道他說的是誰,昨天夜里那位黃縣尉又攛掇著人鬧了一回,多虧江朝淵提前派人盯著,直接抓了鬧事之人才沒引起民亂。
只是那個黃巡滑溜的很,自己躲著未曾露面,抓住的那幾個下面鬧事的,人還死了。
孟寧走到一旁坐下,“那個黃縣尉,身后有人?”
奉陵大權幾乎都在吳德貴一人之手,他能弄死了之前那縣丞,又怎差一個黃巡,但是他這些年只是架空了那黃巡縣尉之權,卻將人一直留在任上,總不能吳德貴突然行善積德,不忍下手了。
吳德貴臉色有些不好,“州府那邊的曹官,叫蔣方。”
“曹官?”
“嗯,蔣方品階不高,但深得太守龐長林的看重,還將其認了義子,黃家在奉陵根深蒂固,占著水運之利積下萬貫家財,當年黃巡舍了一半家財,換蔣方出面保他,我思及府衙不可能只我一人,縣丞、縣尉若都出事,州府必定會插手,所以便將他留著了。”
這幾年黃巡一直安分,雖占著縣尉之職,但不與他爭權,只借碼頭水運替黃家斂財。
吳德貴不想將人壓的太狠,加上黃家每年都給州府那邊“上貢”,于奉陵這邊也上商稅,時不時還裝模作樣的施個粥、濟個貧,多少算點廢物利用,所以他便沒理會黃家。
可誰想到,他才一出事,黃巡就跳了出來,要不是太子他們及時回來,這城里怕是亂的不成樣子。
江朝淵聞言面色冷然,孟寧也是斂眸沉吟。
吳德貴見狀疑惑,“你們怎么了?”
這臉色怎么奇奇怪怪。
江朝淵道,“陳典史可跟你說了魚堯堰的事?”
吳德貴臉色頓沉,“怎么沒說。”
奉陵這場澇災來的太突然了,就算陳典史不說,他也知道必定是上游出了事,可是看著二人神情,他有些不好的預感,“那魚堯堰……”
“可能不是天災。”
“你說什么?!”
江朝淵一句話讓吳德貴猛地彈坐起來,下一瞬頭暈目眩的栽了回去。
陳典史連忙扶著他,“大人,你傷勢還沒好,賀大夫說了不能亂動……”
“你先閉嘴!”
吳德貴急聲打斷后,就看向江朝淵他們,情急之下連尊稱都沒了,“你什么意思,什么叫不是天災?難道不是因為近來接連落雨,扈江水勢太大,才沖垮了魚堯堰?!”
江朝淵抬眼看他,“水勢上漲,奉陵之邊怎會毫無痕跡,但你命人巡查河道可有異常?俞縣駐扎數千精兵,河運司的人更是日日巡守,若是魚堯堰真有坍塌之險,他們難道會無動于衷,等著大水漲上來后沖垮堰堤?”
吳德貴臉色青白交加,他在任上多年,如今年這般大雨雖然少見,但也不是沒有出現過,河運司那邊一旦察覺有洪澇之險,便會第一時間傳訊下游各州府,既是為防萬一,也好提前做好泄洪保堤的準備。
可是這段時間連綿大雨,上游半點消息都沒有,再加上他命人巡查河道,水位雖有上漲卻并無決堤之險,所以才從未擔心過洪澇之事,那大水突然席卷才會釀成這般大禍。
江朝淵沒給他太多緩沖情緒的機會,就繼續說道,“大水襲城后,城中便生謠言,說是皇室無德,忠臣冤魂難散,激怒河神降下了天譴,吳大人應該知道,這謠言針對的是誰。”
他抬頭朝著外間喚道,“陳錢。”
早就守在外面的陳錢拎著兩個人進來,入內之后,便將其扔在了地上。
“昨日我照大人吩咐,在城中難民安置之處,抓住了幾個散播謠言之人,然后順藤摸瓜找上了他們。”陳錢朝著他們就踢了一腳,沉聲呵斥,“說,是誰指使的你們。”
“是,是馮大人麾下的人……”
“馮辛宏?”吳德貴怒目而視。
那二人早就被嚇破了膽子,跪趴在地上,簌簌發抖,回話那人顫聲道,“是,馮大人當日出城時,留了人以備不測,后來發現馮大人身死,那人便找上了我們。”
“他給了我們三百兩銀子,說,說讓我們留在這里,之后城中會出禍事,屆時就將謠言指向皇室,以天譴之說嫁禍太子……”
江朝淵抬腳走向說話之人,在他身前站定,“哦?那你的意思是,你們二人一直都在奉陵?”
“是。”
“這次水患,是馮辛宏的人所為?”
“對……”
“唰!”
寒光突然閃過,說話那人口中的聲音瞬間變成了慘叫,鮮血飆濺落在地上,半只手掌被生生砍了下來。
江朝淵手中持劍,劍尖落在那人雙眼之前,“你可知道,靖鉞司是做什么的?本官給你一次機會,重新說。”
“大,大人,小人說的都是真的,真的是那人給了我們銀子,讓我們誣害太子,小人不敢說謊……”
“啊!!”
耳朵貼著皮肉掉落在地,江朝淵抬手時長劍帶血,劍尖順著傷口刺入他皮肉之中,挑起貼骨的面皮,似是要將他半張臉都剝下來。
那陡然凄厲的慘叫,讓得一旁吳德貴幾人都是白了臉,陳典史喉間滾了滾,更是緊閉著嘴險些作嘔。
地上那人疼的止不住痙攣,張大了嘴,“我……”
哧——
皮肉剝離,劍尖挑飛的血肉落在旁邊那人身上,而剛才想要服軟的人,被一劍刺穿的面骨,“砰”的一聲倒在地上。
江朝淵持劍看向另外那人,溫聲說道,“他說的太慢,你來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