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突現天火,那火于大雨之中生生不滅,陳王手下之人辱人尸骨慘遭天譴的消息,到底還是傳揚了開來。
馮辛宏他們竭力命人壓著,也試圖讓人封口,然而當時看到的人實在太多,消息根本就攔不住,而且像是有人故意從中作梗,只不到一日,外面那些傳言就隱隱變了味道。
“外面傳言已經牽扯到了太子和陳王,還有肅安公府謀逆的事,怕是有人在趁亂攪渾水。”陳錢低聲回稟。
江朝淵站在街口牌坊下,應鐘尸骨被帶走之后,地上那些血淋淋的痕跡也被連綿雨水沖刷干凈,除了那坍塌的棚子,幾乎瞧不出來昨天這里發生了什么。
他低聲道:“好不容易鬧起來,他們自然希望鬧的越大越好。”
水越渾,魚兒才越好藏身。
陳錢替他撐著傘:“剛才有人傳話,說昨兒個抬回去的人又死了一個。”
那黃磷之火極為歹毒,燃燒起來蝕人肉骨。
除了最早被人下手,昨天還沒抬回去就已經斷了氣的奉三之外,其他幾個被沾染上那妖火的人也燒傷的嚴重,再加上后來為了滅火以泥沙覆身,傷口全部沾染了污物,回去后幾乎都發了高熱。
最嚴重的兩人,都沒熬過午后去了,另外燒傷較輕的三人,傷口也開始潰爛化膿,是江朝淵下令命人強行替他們刮去了傷處腐肉,命才暫時保了下來。
可刮骨療傷豈是那么簡單的,那三人生生疼暈過去,至今昏迷不醒,也未必能熬過后面的幾日。
陳錢咬牙:“那下手之人簡直歹毒,他就沒想要留奉三他們的命!”
“本就是生死大敵,還盼著留了情面?”
要是換成江朝淵自己,只會更狠。
“可是大人,他們到底是怎么動的手?”
陳錢斜著傘替江朝淵遮著雨,滿是不解說道,“我們已經查過了所有人,就連周圍人戶也清查了一遍,可連半個有嫌疑的都沒有。”
“朝應鐘動手是臨時決定的,就連這地方也是隨便選的,咱們的人守在這里,除了送飯食過來的人,還有昨日輪換看守的人之外,根本就沒有其他人能夠靠近,那黃磷總不能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吧?”
雖然以前沒有聽說過這東西,可是昨日見過之后,陳錢也知道那黃磷想要燃起來,得有人帶進來放在奉三他們身上才行,否則哪能弄出天譴一說。
可是沒有其他人靠近,那東西是怎么弄到那幾人身上的?
“誰說沒有其他人。”
江朝淵淡聲道,“不是還有吳德貴。”
“他?”
陳錢神色錯愕,“可是他當時不是也差點被砸死,而且他已經跟大人還有馮辛宏示好,想要投靠陳王……”
“投靠了陳王,又沒說不能再投靠旁人,朝中兩面三刀的,你還見得少?”
吳德貴是跟他們示好,也想要攀上陳王,可他到底不是親信,表個意愿而已,連個軍令狀都沒立過,見勢不對反悔也沒什么奇怪的。
更何況……
江朝淵平靜道:“今日這事,未必是他自愿的。”
在朝為官的,能有幾個身上纖塵不染的,想要拿捏無德貴也不是沒辦法。
比如先讓他被迫蹚了這灘渾水,不知情時落了把柄,再以一些東西為要挾,逼他不得不為人所用。
之前有些事情江朝淵一直想不明白,可如若吳德貴真如他想,那倒是明白了。
他伸手露在傘外,臉上神色莫測。
大雨落下來砸在指尖,瞬間潤了那骨節分明的手,江朝淵瞧著那雨水劃過手中落在身前的水潭里,濺起圈圈漣漪。
“下一步,你想做什么呢……”
口中低聲喃喃,幾不可聞。
陳錢疑惑側過頭:“大人,您說什么?”
“沒什么。”江朝淵收回手,彈掉了指間的水珠,“走吧,先去應付了找茬的人。”
陳錢聞言朝著不遠處看過去,就見龔昂急沖沖地走過來:“大人,馮大人派人過來,說有急事要見您。”
……
吳家別院。
馮辛宏和吳德貴坐在廳中,桌上擺著茶水,無人飲用。
吳德貴腦袋上纏著白布,隱約還能看到滲出來的血色,那吊著的胳膊也格外顯眼。
“馮大人,你倒是拿個章程啊!”
“眼下外面的人都說,那個應鐘當日在裕安齋外所說的話是真的,肅安公府是遭人陷害蒙冤受屈,還說陳王派人來此是想要趕盡殺絕,滅太子以謀奪皇位,老天爺都看不下去了,這才會降下天譴。”
“我昨兒個不過是過去了一趟,那縣衙夜里就被人摸黑潑了雞血,還說我助紂為虐,罵我狗官!我可是一心向著王爺,你們不能這么害我啊!”
吳德貴說話間臉上滿是怒氣,語速快的激憤至極,那唾沫星子都恨不得噴到馮辛宏臉上。
馮辛宏皺眉側開身子,不著痕跡的提袖掩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