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嘉佑盯著地圖上那個紅點,心臟像被攥緊了。
“什么忙?”
“我們需要一個在林家說得上話的人,親眼看到一些東西。”
水生的手指在屏幕上點了點,
“看到我和另一個人,在7號倉碰面。”
林嘉佑的呼吸驟然收緊。
他懂了,瞬間就懂了——
這是要制造證據,制造一個能讓林家高層相信的證據。
老周向前走了一步,影子投在墻壁上,拉得很長,
“你只需要安排人過去看到他們會面那一幕,然后讓那個人回去傳遞一個信息。”
“什么信息?”
“就是——”
老周頓了頓,嘴角扯出一絲冷笑,
“山口組的人,正在和襲擊林家的那伙人接頭,
他們好像在做什么一個什么交易。”
倉庫里死寂了幾秒。
遠處夜市的聲音隱約傳來,像隔著一層厚厚的玻璃。
林嘉佑感到后背的冷汗正沿著脊柱往下滑。
他的手在身側握緊。
這是個局,一個赤裸裸的、要把林家拖進更血腥漩渦的局。
而他,正在被要求成為這個局的推手之一。
“我二叔身邊最說得上話的…是管家烏泰。”
他聽見自已聲音有些飄,
“但他只聽我二叔的。
我……”
“那是你的事。”
老周打斷道,語氣里沒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我不管你怎么做。
我只要結果——
明天下午三點,我要一個夠分量的人,
站在能看到7號倉的位置,拿著望遠鏡也好,用眼睛看也好,
總之,他必須‘親眼看到’。”
林嘉佑的嘴唇動了動,想說什么,又咽了回去。
他在腦子里飛快地轉動。
讓烏泰去?
找個什么理由?
烏泰是林文隆最信任的老狗,警惕性極高,任何不自然的安排都可能引起懷疑。
但如果不去做……
“怕了?”
水生忽然開口。
他不知何時已經走到林嘉佑側面,距離很近,
近到林嘉佑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混合著鐵銹和硝煙的氣味。
“怕就別談什么復仇。”
水生的聲音很低,卻像針一樣扎人,
“連這點事都做不到,連一個管家都調動不了,你拿什么跟林文隆斗?
拿什么讓我們相信你有用?”
林嘉佑猛地轉頭,眼睛里的血絲在昏暗光線下顯得猩紅。
“我做...”
他從牙縫里擠出這兩個字,聲音嘶啞,
老周盯著他,目光像解剖刀一樣在他臉上來回刮。
幾秒鐘后,他點了點頭。
“這是我們第一次合作。
如果你連這都做不好,之后的一切,免談。”
林嘉佑咬緊牙關,沒說話。
“如果你做好了——”
老周頓了頓,“我們會考慮,怎么幫你拿回你‘應得’的東西。”
“不是考慮。”
林嘉佑咬牙,“是必須。
我需要你們的承諾——搞垮林文隆父子,扶我上位。”
老周忽然笑了。
那笑容很淡,卻讓林嘉佑后背發涼。
“林大少,你現在沒有討價還價的資格。
先證明你有用。
之后的事,之后再說。
當然——”
他話鋒一轉,
“如果你真能做到,并且后續繼續提供有價值的東西,我們會是很好的合作伙伴。”
這話說得赤裸又殘酷,但林嘉佑聽懂了。
這是黑道的邏輯——利益捆綁,互相制衡。
他深吸一口氣,
“好。”
就在這時,水生忽然插話。
“還有個問題。”
他轉向林嘉佑,筆記本屏幕已經熄滅,
“我們現在還差一份樣品。
高純度的‘水晶’,實驗室級別。”
林嘉佑一愣。
“樣品?”
“對。”
水生的語氣理所當然,
“明天要用的道具。
對你林大少來說,弄到點頂級貨,應該不是問題吧?”
“樣品…沒問題。”
他確實有渠道搞到這些,“但需要時間。”
“最遲明天中午。”
水生說,沒有任何商量余地,
“弄到后,讓你的保鏢...”
他瞥了一眼一直沉默站在陰影里的李湛,
“......拿給我們。”
林嘉佑看向李湛。
李湛微微頷首,臉上依舊沒什么表情。
倉庫里再次陷入沉默。
應急燈的光閃了一下,像要熄滅,又頑強地亮了起來。
水生從帆布包里拿出一個老式的、沒有任何標識的翻蓋手機,扔給林嘉佑。
“用這個聯系。
只存了一個號碼,需要時打。
平時關機。”
水生頓了頓,繼續說道,
“明天下午兩點,我們會確認你們的人是否到位。
如果沒到位,或者有其他問題,計劃取消,后果自負。”
林嘉佑接過手機,沉甸甸的,像塊石頭。
老周最后看了林嘉佑一眼,
“記住時間。
明天下午三點,7號周轉倉。”
然后他轉身,朝倉庫深處走去。
水生緊隨其后,兩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堆疊的木箱陰影后。
倉庫里只剩下林嘉佑和阿強,還有滿屋的灰塵和寂靜。
林嘉佑看了李湛一眼。
李湛轉身走向倉庫門口。
林嘉佑跟上,手里緊緊攥著那個翻蓋手機。
推開鐵門,夜市嘈雜的聲音重新涌進來,像從一個世界跨進另一個世界。
他們按原路返回,穿過迷宮般的巷子,回到沙拉鈴路口。
車還停在老地方。
坐進車里,鎖上車門,
林嘉佑才長長吐出一口氣,發現自已后背全是冷汗。
李湛發動車子,緩緩匯入車流。
林嘉佑靠在椅背上,閉著眼睛,眉頭緊鎖,
“阿強,”
他忽然開口,聲音在密閉的車廂里顯得有些悶,
“我想好了。
明天一早,我就去找烏泰。”
李湛從后視鏡看了他一眼,
“怎么說?”
“就說……”
林嘉佑睜開眼,
“我手底下的人,昨天在7號周轉倉附近,好像瞥見他們要找的那幾個人了。
他不敢確定,但覺得像...
所以我需要找個人去確認一下。”
他頓了頓,似乎在想象烏泰可能的反應。
“這理由行不行?”
李湛握著方向盤,目光掃過后視鏡里林嘉佑略顯蒼白的臉。
“應該沒問題。
現在林家剛遭了重創,林二爺正是最敏感多疑的時候。
任何關于那伙人的一切蛛絲馬跡,他都不會放過。
您是林家的大少爺,提供線索、為家族分憂,合情合理。
烏泰于公于私,都必須去核實。”
林嘉佑聽完,緊繃的肩膀稍稍放松了一些。
他轉過頭,眼神空洞地看著窗外飛掠的霓虹,
那些絢爛的光影在他瞳孔里明明滅滅,卻照不進深處。
“是啊…”
他低聲自語,
“現在二叔肯定對昨晚的突襲惱火透了。
任何可能的信息,他都不會放過......”
語氣里,帶著一絲幸災樂禍的味道。
李湛不再說話,只是專注地看著前方的路。
兩人沒再說話。
車子開到林嘉佑那間高級公寓樓下。
臨下車前,林嘉佑忽然問道,
“阿強,你覺得…我能信他們嗎?”
李湛沉默了幾秒。
“不能。”
他說得很直接,
“但您現在沒有別的選擇。
他們要利用您對付林家,您要利用他們復仇。
互相利用的關系,比單純的信任更牢固——只要利益一致。”
林嘉佑苦笑,
“互相利用?
確實,沒有比這更牢固的關系了。
我先去找人要‘樣品’,晚點我們在暗夜迷情見。”
他推門下車,背影在公寓大堂的燈光下顯得有些佝僂。
李湛坐在車里,看著對方的身影消失在大門內。
他抬起頭,看向曼谷繁華的夜空。
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有眼睛深處,閃過一絲冰冷的光。
這場棋,才剛剛進入中盤。